“夫人。”
傍晚时分,芈夫人用过哺食,正捧着一卷《商君书》念给长公子扶苏听,见她从楚国带来的陪嫁侍女入殿,微微抬手,等到乳母将扶苏抱走之后,才转头问她。
“何事?”
那侍女垂眉敛目,轻声道,“王上方才下了诏书,为长公主赐名姮,加号栎阳,又晋其生母郑长使为良人。”
如今,该称栎阳公主了。
“栎阳?”
芈夫人微微一愣,而后缓缓点头,“看来王上很喜欢她。”
栎阳之地,乃是秦国旧都、孝公与商君变法所在之处,于秦国意义非凡,如今,竟赐给了刚满周岁的长公主。
更要紧的是,长公主素来为秦王不喜,今日才第一次见他。
所以,发生了什么?
芈夫人若有所思几许,温声吩咐侍女,“替我再备一份礼送去云台殿,贺栎阳公主与郑良人今日双喜。”
“唯。”
待到侍女应声退至殿外,芈夫人又询问一侧的乳母,“我记得,这位郑良人似乎是个温柔娴静的性子?”
“大体如此。”
乳母也跟着拧眉想了想,迟疑道,“隐约记得郑良人是个安静的性子,一惯独来独往,鲜少与夫人们来往。”
主要也是来往不起来。
秦国王宫,王后之下,分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七等。
如芈夫人、赵美人等都是各国的公主王女,昔年入秦时,都是奔着王后之位来的,虽然因为华阳太后、夏太后、赵太后等几位明争暗斗而导致王后之议暂且搁置,但她们依旧位居高位,是后位的有力竞争。
小小长使,并不被放在眼中。
芈夫人轻轻一笑,“母以女贵,郑良人也是苦尽甘来了。”
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乳母觉得,过几日我带扶苏去见见栎阳公主,如何?”
她将手中的竹简卷拢,妥善置于案上,“至亲兄妹,不该疏离。扶苏也渐渐大了,两个孩子若能玩到一起,也是好事。”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栎阳公主得秦王喜爱,扶苏是秦王长公子,彼此之间和睦来往,本就是互惠互利之事。
思及此,芈夫人道,“有劳乳母,亲自替我走一趟吧。”
“唯。”
——知韫表示丑拒。
自打秦王贵足踏入云台殿,云台殿就成了众人眼中的热灶,来往者甚众,等秦王诏书下,来往的人更多了。
新鲜出炉的知·栎阳公主·嬴姮·韫:“……”
虽然但是,算了。
至少她们还带了精心挑选的礼物,没有臭不要脸地空手上门。
“好了,莫要不高兴了。”
刚刚升职成良人的郑菁笑着抱着哼哼唧唧地赖在她怀里的女儿,轻抚她背,“无论如何,都是好事,不是吗?”
她柔声道,“姮字寓意美好,栎阳亦是旧都,可见王上是用了心的。”
“那是应该的!”
知韫鼓了鼓脸颊,气哼哼道,“阿母都不知道,他今日可坏了,害得儿说了好多好多话,腮帮子都酸了。”
为了不说着话就流着口水地丢了脸面,知韫真的是很拼了。
“指定有点毛病。”
她嘀嘀咕咕,“二十岁的成年人,拉着周岁的女儿辩论,人干事?”
未行冠礼,真当自己小孩啊!
郑菁:“……”
她眉目舒缓,柔柔一笑,并未应声,只是给女儿掖了掖被子。
这对父女之间该如何相处,还是让她们自己决定吧,她就不多掺和了。虽说女儿的性子很有锋芒,但……
秦王不是挺喜欢的吗?
郑菁觉得,只看她们母女得的封号,就知道秦王喜欢被怼。
哦,这不叫怼,叫辩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