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奉行一日两餐,一般都是辰时用朝食、申时用夕食,故而知韫拉着扶苏一起陪嬴政用完夕食,就准备收拾收拾,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被丢下的老父亲:“……”
怎么说呢,孩子在的时候,觉得闹腾,真走了,又太安静。
嬴政将手中的公务处理完时,天色已然黑沉,漫不经心地瞥一眼虽然归置好、却没人住的偏殿,神色淡淡地回去沐浴、就寝。
呵。
难道他这里没有寝殿吗?
并不知道老父亲一个人空虚寂寞冷的知韫在路上和扶苏分开,回云台殿第一件事,就是陪着郑菁一起用夕食。
——每天两顿早饭、两顿晚饭,她都已经有点习惯端水了。
“阿母~”
意思意思吃了一点的知韫托着下巴,开始跟郑菁分享今日二三事,末了,她还轻轻哼了哼,开始告状。
“阿母不知道,阿父今日实在过分,竟还叫我背《商君书》呢!”
虽然《商君书》这东西,她早八百年就能倒背如流,但是,一个正常的、豆丁大的小孩,能这样教吗?
她辛辣点评,“揠苗助长!”
不过,似乎也有些好处,起码拔高了秦王的阈值,以后指定见到所有的小孩,都要嫌弃人家不够聪明。
“这毕竟是王上第一次教导孩子,想来也是没有经验的缘故。”
郑菁柔柔一笑,轻描淡写地将话加以修饰,“王上是你的阿父,拳拳爱护之心,有什么话,只管与他直说。”
“那是自然。”
知韫眨了眨眼,随即笑嘻嘻道,“我只是觉得,阿父对我的期许甚高,自然也不能叫他失望,只是……”
她似是苦恼,“竹简厚重,丝帛昂贵,儿又不比阿父健壮,等到日后学起写字来,岂非是十分辛苦的事?”
“习字之事,怎能怕苦?”
郑菁先是莞尔一笑,随即睫羽微动,看着女儿若有所思。
“若是能有比竹简轻便、比丝帛便宜的东西能替代就好了。”
知韫似是恍然未觉,只是鼓了鼓脸,好奇问道,“阿母,竹子既然能制竹简,那能不能制成旁的轻薄的如同丝帛一样的东西啊?实在不行,就跟咱们穿的衣服一样也行呀!”
轻薄的如同丝帛的东西?
郑菁凝眉思索,脑海中恍惚有灵光乍现,却只一闪而过。
“或许呢?既然咱们要穿衣裳,或许竹子也要穿衣裳呢?”
她不动声色地配合女儿,以长辈哄孩童的口吻,笑道,“咱们的丝帛能用来作画习字,竹子的衣裳或许也能用来作画习字,只是竹子的衣裳与咱们的不一样,暂且还分辨不出罢了。”
“是吗?”
栎阳公主皱巴着小脸,苦恼道,“那该怎么办呀?”
郑菁笑着摸了摸她的毛毛头,“宫中就有竹子,若是宝儿真想知晓,或许,可以命宫人砍下一株来瞧瞧呢?”
知韫给她点了个赞。
就知道她亲爱的阿母一定能听懂她的话,并给她打配合的!
“那好吧。”
知韫弯了弯眼眸,“等明日早晨,我就带着人去砍竹子!”
她,行动力max!
于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嬴政下朝,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栎阳呢?”
眼看着都已经到了用朝食的时辰,长女却依旧不见人影,嬴政不由得微微蹙眉,“她今日莫不是赖床了?”
“王上恕罪,臣不知。”
蒙毅一愣,随即请罪,又道,“臣这就往云台殿去接公主。”
他毕竟出身蒙氏将门,又是秦王的近臣,第一日去接,是表重视,可若日日去接,就是把他当打杂的了。
“不必。”
嬴政安静地用朝食,只道,“小儿懈怠,如何要劳动你去请?”
蒙毅:“……”
真的不需要他去接吗?
蒙中郎欲言又止,想了想,决定悄咪咪让人去请公主来,只是还没等他行动,就见嬴政起身,似乎要去散步。
蒙毅:“……”
他张了张嘴,最后默默闭嘴,安静地跟在秦王身后,只是一行人才出了宣徽殿不远,就隐约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蒙毅微愣,随即凝神辨别。
“王上,似是有人在伐树?”
本该是笃定的话,愣是让蒙中郎说得带着几分迟疑的味道——
谁闲的没事在王宫砍树?
——哦,是栎阳公主。
“你在做什么?”
嬴政循声而来,远远就见一个小团子指挥着寺人砍竹子,不仅将长得好好的竹子砍倒,她还让人给劈开。
嬴政:“???”
“阿父!”
见到他来,小团子立时眼睛一亮,怀里抱着一个从宫人手中接过的小盒子,兴冲冲地向他跑过来。
“慢点。”
嬴政微微蹙眉,又见叮嘱无用,索性几步上前将人抱在怀里。
“急什么?摔了怎么办?”
这里乱糟糟的,可不比宣徽殿与云台殿有宫人日常清理的。
“不要紧的啦!”
小团子浑不在意,只是从小盒子里轻手轻脚地拿出几片浅黄色的、表面平整光滑如丝帛的东西,只是它薄厚不一,甚至有一片打眼一瞧就十分易碎。
“阿父瞧!”
知韫将其中一片最接近天然竹纸的递给嬴政,“这是竹子藏在肚子里面的衣服哦,我觉得它能用来写字呢!”
她歪了歪头,满是期待。
“竹简好重的,有了它,阿父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那样辛苦了呀?”
嬴政微怔。
他微微垂眸,却见长女眸光清澈纯稚,满满的都是关怀。
恍然想起那日她心疼他处理政务辛苦,竟不是随口一言,反而这样地记在心里,甚至寻找为他分忧之法。
得女如此,父复何求?
*
春枝暮政哥:我女爱我(感动.jpg)
春枝暮有些竹子劈开来就会有一层薄薄的膜,我也不知道叫竹衣还是竹膜,反正有一些厚度合适的可以用来写字,小时候试过,就是容易破,应该算是纯天然的竹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