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有时间再来,下次我带阿益他们一起来看你。”
丁孝蟹根本就没有敢在奶奶面前提起来丁益蟹受伤的事情,要是奶奶知道老二和别人争女人大打出手,准又要气得说他们几父子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哼,你们不用来看我,还是抓紧时间砍人抢地盘的要紧!”
“奶奶……”
丁孝蟹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无奈,嘴唇动了动,却是欲言又止。
何贱看他这样,也有些懊悔自己话说得有些过头。不管怎么说,她知道这么些年,她这个大孙子过得也着实不容易。在心里,她毕竟是心疼他的。她把嘴里的话强行咽下,枯瘦的手在丁孝蟹黑发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叹了口气,说:
“回去吧,不用挂念我,我在这里有师太们陪着,很安静。老大,你……你万事都要小心哪!”
奶奶的手粗糙温暖,丁孝蟹只觉得一股酸热的情感从心底里一路往上涌,却在眼睛里被他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他停了数秒,才抬起头,咧嘴一笑:
“我知道。”
丁孝蟹离开佛堂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白花花的太阳,无遮无拦地落在他脸上,带着灼烫的温度,刺的他只能眯起双眼。他从兜里摸出太阳眼镜戴上,又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午后的风,混合着一股泥土草木和远处海水的气息,裹挟着一阵阵热浪滚滚而来。下山的路上,不但没有行人,连车也没有一辆。丁孝蟹却仿佛丝毫不介意这烈日,步伐矫健地独行而去。
一个人走在这山道上,总会有一些神思驰骛的遐想。此刻,他不由想起今天遇见方婷时的情形。这个名字是他熟悉的,只不过这名字所对应的却已经是一个陌生人。
关于童年,他能够记得的事情甚少。
一个人如果天天都在想着下一顿饭不知道在哪里?怎么才能有件衣服穿不至于露着肉?今天晚上要在哪里睡?他又怎么会有多余的精力去记得住那些和生存相比已经无关紧要的事。
和方婷有关的岁月,在他有限的童年里只停留了短短的瞬间,却也已经迷失在岁月的灰尘里。他不愿意也不想,再去把那些泛黄发脆的记忆从灰土尘霾中翻找出来。他丁孝蟹活到今天,摸爬滚打中挺了过来,只学到一个道理:
向前走,不要回头看。
生活的烦恼已经够多,又何必再去找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无论那过去的记忆是甜是苦,他都已经没有精力去承担。
他只是好奇,方婷竟然会去佛堂看他的奶奶。
他原以为,方家人对丁家所有的人都应该是恨之入骨。奶奶提起方婷那激动喜悦的神色犹在眼前,令丁孝蟹冷静的心里也不由对这陌生的童年玩伴生出一丝丝的感激。但想起今天方婷那淡漠的目光和冷淡的态度,她毕竟是不想再见到他们兄弟的吧?或者,她就像恨着他们父亲一样,也恨着他?
丁孝蟹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长长地叹了口气,任心里那丝隐隐的感激又渐渐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