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秋夜寒雨，烛影摇红。
庄璃跪坐在青石地上，十指深深掐入掌心。一滴血珠顺着指缝渗出，在素白裙裾上绽开暗红的花。
她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刚出生那年，父亲就把我送进庵堂。”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映出深不见底的痛楚，“他们把我关在庵堂地窖里，三个月，整整三个月看不见太阳。”
傅云夕看见她脖颈上一道陈年疤痕，在衣领间若隐若现。庄璃却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哭更令人心碎：“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专门知会的……”
她的喉头剧烈滚动，猛地抓起茶盏灌了一口。茶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溢出，她却浑然不觉。
“直到遇见柴靖。”庄璃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日我被人追打，她把我护在身后，说……”她的声音哽住了，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红绳上，“说‘别怕，以后我护着你’。”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惨白的脸。庄璃突然扑到傅云夕脚边，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傅大人！我知道您能救他！”鲜血顺着她光洁的额头蜿蜒而下，“只要他活着，让我当牛做马、让我现在就死都行！”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刀柄朝前递向傅云夕。刀身映出她破碎的倒影，也映出傅云夕骤然收缩的瞳孔。
“您若不信……”庄璃突然将刀刃转向自己心口，“我现在就可以把心剖出来给您看！”
夜雨渐歇，烛泪垂落。
傅云夕望着庄璃那双被泪水浸透的眼睛，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跪在地上，衣衫单薄，肩膀因抽泣而微微颤抖，像一只被风雨摧折的蝶。他缓缓蹲下身，伸手轻轻按住她紧握匕首的手腕。
“把刀放下。”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指节微微用力，迫使她松开匕首。刀刃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烛火摇曳，将雕花屏风上的缠枝纹映得忽明忽暗。庄璃的指尖搭在杏色襦裙的丝带上，织锦料子被攥出深一道浅一道的褶皱。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泪痕像碎瓷上的冰裂纹，从眼角一直蔓延到下颌。
少女右手却猛地扯开腰间玉带扣。
鎏金扣环砸在青砖地上，当啷一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寒鸦。
石榴红的外衫顺着肩头滑落时，她听见身后紫檀木椅发出刺耳的挪动声。铜镜里，那道玄色身影突然逼近，织金蟒纹在烛光下泛着血色的暗芒。她闭眼去解中衣系带，指尖碰到锁骨处尚未愈合的鞭伤，结痂的伤口又渗出血珠。
庄璃浑身一颤，那件还带着体温的玄色锦袍便已落在她肩头。傅云夕修长的手指掠过她颈侧时，她闻到他袖间沉水香混着夜露的清冽气息。他系衣带的动作极轻，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锁骨上方三寸处停顿，连呼吸都放得极缓，像是怕惊扰了停在她肩头的蝴蝶。
月光从雕花窗棂间漏进来，在他眉骨处投下细碎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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