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庄璃策马狂奔而至，马蹄踏碎一地雪泥。她跃下马背，疯了一般冲进火场，却在残垣断壁间，看到了那个血染的身影——
“娘——！”
阮惜文匍匐在雪地里，身后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听到喊声，她艰难地抬头，染血的手指微微颤动。
庄璃跪倒在地，颤抖着抱起母亲。阮惜文的身体已经冰冷，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要将女儿的模样刻进魂魄。
“璃儿……” 她气若游丝，指尖轻轻碰触庄璃的脸，“娘这辈子……只抱过你一次……可你……背了我两次……”
庄璃泪如雨下，死死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找大夫！我们——”
阮惜文摇摇头，嘴角溢出血沫，却含着笑：“能见到你……娘心里……欢喜得很……” 她的瞳孔开始涣散，“往后……你要一个人……好好走……”
“不！娘你撑住！” 庄璃撕心裂肺地哭喊，“我们好不容易才——”
阮惜文的手突然重重垂下。
雪落无声。
庄璃呆滞地抱着逐渐僵硬的母亲，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崩塌。她仰起头，对着漫天飞雪发出凄厉的哀嚎——
“啊——！！！”
这哭声穿透风雪，惊起寒鸦四散。
她人生中刚刚得到的一丝温暖，就这样在怀里化作冰冷的尸体。
雪越下越大，渐渐掩埋了血迹，也掩埋了这场惨烈的诀别。
——从此以后，庄璃的余生，都将活在雪夜这场大火里。
寒夜森森，庄璃手持染血的匕首，孤身立于庄府门前。
她的衣袍被风雪浸透，发丝凌乱，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刻骨的恨意。
府门内，庄仕洋负手而立，隔着铁栅与她对视，嘴角噙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冷笑。
“孽女，你还敢回来？” 他的声音裹着虚伪的痛心，“弑母之罪，天理难容！”
庄璃的指节攥得发白，匕首上的血珠滚落雪地，绽开刺目的红。
“庄仕洋——” 她嘶吼着扑上前，却被突然涌来的士兵重重拦下。
铁甲森寒，长矛如林。
庄仕洋抚了抚袖口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叹道：“陛下已准我重修《山河图志》，傅大人亲自护我周全。你若识相，就速速退去。”
话音未落，傅云夕率兵列阵而来。
他玄甲覆身，腰间佩剑未出鞘，却已压得人喘不过气。
“庄璃。” 他的声音比雪还冷，“再进一步，格杀勿论。”
庄璃死死盯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声裹着血泪，听得人心头发颤。
“傅云夕……你也要护着这个畜生？”
傅云夕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却终究没有回答。
——吱呀。
沉重的府门在庄璃眼前缓缓闭合。最后一刻，她看见庄仕洋转身时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永远杀不了我。
风雪更急了。
庄璃站在千军万马前，匕首映着雪光，像她眼底不肯熄灭的火。
“今日我若死在这里——” 她一字一句道，“化作厉鬼，也要啃尽庄仕洋的骨血！”
士兵们的长矛微微颤动。
傅云夕的剑，终于出了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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