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启程回城。
马车里,苏璃靠着窗棂一言不发。百里东君递来的药碗,她接了便放下;披来的外袍,转眼就被搁在一旁。
“伤口还疼吗?”第五次尝试搭话失败后,百里东君直接按住她手腕把脉。
苏璃抽回手:“不劳费心。”
“苏璃!”他终于恼了,“你究竟在气什么?”
“我怎敢生气?”她冷笑,“雪月城大师兄为我这‘余孽’折腰三日,该感恩戴德才是。”
百里东君瞳孔一缩:“你听到了?”
“听到你如何为难,如何后悔捡了我这个麻烦!”她声音发颤,“放心,待我伤愈自会离开,不连累你的锦绣前程!”
“你!”百里东君气得眼眶发红,突然扯开衣襟——
狰狞的刀伤从锁骨贯到腰腹,还渗着血珠。
“这是三日前为你抢药留的。”他咬牙道,“若嫌你,我何必拼命?”
苏璃怔住,却见他摔门而去,很快又拎着酒坛回来,哗啦泼湿半张榻——
“看清楚了!”
酒液渗入床板,竟显出一幅以血画成的阵法图!
“瞒天过海阵,专防占卜追踪。”他红着眼冷笑,“我每夜等你睡熟就来补阵,生怕玥风城找到你——现在,还觉得我嫌你吗?”
苏璃盯着那血迹未干的阵纹,胸口剧烈起伏。
百里东君却已转身,声音疲惫:“……你歇着吧。”
当夜,苏璃摸到书房外。
窗纸上映出李长生与百里东君的身影,隐约传来对话:
“北阙旧部送来密信,愿以半壁江山换公主归国。”
“她不会走。”
“你确定?那为何不敢告诉她,你已向为师求了聘书?”
“现在不是时候……”
苏璃踉跄后退,撞翻廊下花盆。
屋内霎时寂静,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她逃也似地消失在夜色中。
雪月城,听雨轩。
晨露未晞,苏璃推开房门,脚尖碰到了一个温润的物件——
青玉酒壶静静立在阶前,壶身凝着夜露,底下压着一张素笺。
她蹲下身,指尖碰到酒壶的刹那,温热透过瓷壁传来。
——他竟用内力温着酒。
展开信笺,狂放的字迹跃入眼帘:
「昨日惹卿生恼,悔之无及。
特酿‘回甘’一壶,愿卿饮后,甜从苦中生。」
苏璃轻哼一声,却将酒壶拢入袖中。
一连七日,日日如此。
第二日的酒叫「云开」,诗写:「卿若肯笑,天自放晴。」
第三日送来「雪融」,附言:「冷酒易醉,冷心易碎。」
……
第七日,苏璃门前摆着整套琉璃盏,酒名「不敢醉」,诗却只有一句:
「怕醉后失言,说出想你。」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直到墨迹被一滴水珠晕开,才惊觉自己落了泪。
第八日清晨。
百里东君照例拎着酒壶来到听雨轩,却见苏璃抱臂倚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脚步一顿,耳根发烫:“……今日醒得早?”
“酒呢?”
他忙递上缠着红绳的酒壶:“新酿的‘认错’……”
苏璃接过,仰头饮尽,忽然蹙眉:“太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