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海上缓缓前行,已经两天了,预计过了今晚就可以靠岸。周围很安静,没有了白天人们的嘈杂声,这个时候是最清净的却并不会多什么好的脸色。男人平静地倚靠着船头的架子上,满眸子布满血丝,眼眶像吸了什么一样黑沉,四肢纤长骨感,整体就像船一颠簸就被摞爬下起不来的那种。旁边一个同样瘦小的孩子畏缩地靠在他的大腿根上,6岁左右,枕着,也许睡得舒服也安心。
男人小心扯了扯披在她身上的外套,遮严实点,起风了。风吹得额头的头发刺进了眼睛,男人眯了眯着眼。突然,一双小手抱住了他的手臂,半睁开眼小声呢喃:“哥哥……”
男人立马勾起了暖暖的微笑,摸着孩子的小脸:“哥哥在呢……是哥哥把小年吵醒了吗?”
女孩又闭上了眼,把哥哥的手抱着紧紧不放,一会说道:“哥哥,是我自己想醒了,所以我就醒了。但是我知道你刚刚都没像我一样好好睡觉。妈妈要是在的话肯定会说陈苑又不好好睡就不是乖宝贝了。”
陈苑小小地愣了一下,眼里却怎么也挥之不去的……沉默,或者说,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说了还有用吗?自从上了这艘船的那天起,和安繁市再无瓜葛,在那里的人,那里的事,就让它像梦一样,来了又去,最好醒来了什么也不要记得……不想醒,为什么就不能在过去也一起死了得了。
陈苑没有说话,默默低着头,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般。
陈年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小方块,打开,顿时,水果的香味弥漫在两人间。
陈年缓缓抬起头来。
“啊,张嘴,吃糖!”陈年自己也长大了嘴巴,示意陈苑,:“哥哥快啊呀,啊---”
“啊……”陈苑微微张开了嘴,一颗橙子味的果糖滑过牙齿。陈苑小心地把它含住。
很甜,但好想哭,但已经没力气哭了。陈苑抽了抽鼻子。
陈年把小方块收好。
“哥哥,你要睡会嘛?”
“年年,哥不睡……再过一会太阳就要从那条线上,”陈苑指了指黑暗中的那条线,“就要从那里升起来了。我们要和妈妈看最后一次日出,今早一靠岸我们就走。”
“好。”陈年也不睡了。只是这么一直注视着他哥,好久好久。
这个人,也差点永远和妈妈一样睡了。睡了怎么办,大概就真的没有什么切切实实存在了。
那条线上,先是朦胧氤氲,鱼肚白泛起内心种种涟漪。眼里的光亮,逐渐深红,像着了火般,慢慢地,晕染了半边天,红日默默,冉冉爬升。
“年年。”陈苑沙哑哽咽地示意陈年过去,拿出了妈妈的骨灰盒,“妈,就是这里了。您喜欢大海,但儿子没能带您去成……今天来了,但却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
陈苑让陈年抓了一把骨灰,在空中扬了。海风吹来,骨灰在空气中徘徊,去了海里,也飘向了他们。陈苑张开了臂膀,笑着说,“妈妈在拥抱我们!”
陈年也扬了一把,骨灰沾了点在脸颊,妈妈的吻别。
甲板上,海风轻抚,安慰他俩破碎的灵魂与身躯。
离开这里,也并非不是新生。那人的离开,就像在安繁市画上了一个句号,也给予他们重获新生的机会。只是默默地,默默地,让人难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