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晚雨

春怜惜落地花，清淤拂过一片粉红，待程韵与晚风作伴，沉溺进梦屿深处。她在这场春呓语里被掐红了脖颈，也眉眼温柔依旧，不因何，也许因欲得那红颜知己一笑。

　　流年清风夜夜笙歌，风撩拨着程韵，温热散发着薄荷樱花气息的短发，当柔丝掺杂薄荷洗发液，眼角里残留的泪水和朦胧清丽的樱花气，就会被敏感洞察力强的姜韵蕰敏锐有所觉察，并剥夺她一切理智。

　　“是阴雨季让我沉寂已久的死水似水流年，而程韵是阴雨季的根本原因。”

　　冷落凄清的风雨穿过玻璃门间的缝隙，浸湿透程韵单薄的素衣，肮脏金叶裹挟着暴戾冷风击落在她脸上，又迅速被雨淹没，连带着她的脸颊，金叶的肮脏若陷入泥沼的程韵。但贴在她脸上时却显得污秽无比，相似侵害善良仙子的恶人，其实日光下的程韵远不如阴暗面的月光神明，只一双死寂的眼眸染上神秘皎洁光芒就美得惊心动魄。一眼万年大抵就至如此。春入夏季的每个凌烈晚夜，姜韵蕰都会突然降临，冷雨缠绵的夜，晦暗不明意味的眼神总会炽烈地望向程韵的房间阳台，这次也没变，但瞳孔猛然缩小，她阳台门并没有关闭，相反，故意大大敞开，程韵，她心心念念的人却迎着寒风瑟瑟站在风雨里，心底的燥动愈发强烈起来，她的月夜仙子，又一次让她兴奋。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来看她了，雨也很久没出现了。

　　“程韵，”姜韵蕰低沉却又带着淡淡的隐忍的声音出现在程韵的房间里，“开门，”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和恳切，其实她知道程韵家的密码但还是尊重了程韵的隐私，程韵无神采的灰暗眸子随意耷拉在眼尾，狠咬了一下纤细柔白的无名指，透光的淡蓝色吊带裙在她站起身后舒展开，随意盘起的墨黑长发因为知道她的到来而放下又重新盘起，在墨绿全身镜前梳整了一遍，可以说，她是很认真在面对姜韵蕰。伴随咔哒一声响起，姜韵蕰就那么直直用着一种透着森森冷意的眼神盯着门，直到门打开她再次挂上了伪善的笑，但当真正看见程韵的时候，却死寂的眼眸闪烁着璀璨光芒，她的沉寂最终还是被扑面袭来的惊喜所吸引，一时无言。程韵并没有看见她炙热的眼神，而是从墨绿色鞋柜里翻出一双新的蓝拖鞋给姜韵蕰，淡蓝色的头发隐没在黑暗深处，让人止不住被吸引，想触碰，抚摸，亲吻。但她扼制住内心所有欲望，欲使自己不再联想，注意力集中在她头发上的簪子上，有些眼熟，渴望促使她碰上了那支闪耀着银光和蓝光的簪子，握住再抽出来，直到握紧在手里为止才回过神，是自己精心挑选送给她的那支，因为觉得像程韵清冷温柔的气质和独一无二的魅力。但等到戴上才忽的发觉还不及她万分之一，掩下心尖的涟漪，换上拖鞋，走进她的客厅，看见她被弄脏了的照片，凑近一步就看见了三个人一起勾肩搭背，不过角落里的人才是程韵，那三个人不知是谁，被划去了头，左边的那个扎马尾，看不清脸但也被划去了中间，从锁骨到大腿，中间那个是短头发也被划去了脸，还有一双脚，右边那个分不清男女，全身都被划花了，只剩大致体形，好像更高更壮一点。是个男的吧。她骤然放大的眉眼，令姜韵蕰惊讶一瞬，只见她不急不缓地拿走那张照片。语气冷淡：“没人教过你不能偷窥别人隐私吗？”虽是个疑问句却有种毋庸置疑地意味，她拿着那张照片回了卧室，在姜韵蕰看不见的地方，她紧紧攥着，指尖陷进了手心深处，一道道红痕，如同艳丽夺目般迷人，更衬得她肤如凝脂，雪白细腻。把照片贴在了衣柜后的密室里最明显的墙上，正中心区域，密密麻麻的照片复杂的红线牵引着他们的关系，程韵危险的笑了，幸好姜韵蕰没有看见，不然会更兴奋，以至于用手捂住半张脸，脸因兴奋过度引起潮红，眯起狭长的双眼，她一兴奋就会情不自禁流泪，有种淫靡感，很快程韵出来了，问到：“你在这里睡吗？”姜韵蕰可疑的笑了一下，道：“嗯，但我没有睡裙。”语气有点撒娇意味，程韵平静瞥了一眼卧室凑近姜韵蕰耳边呼气：“我有的，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睡吗？”姜韵蕰愿意似的点了点头，她的月光，她的阴雨，是那么的耀眼，她总是在默默暗地的关注着，而现在她终于可以不做阴沟里的老鼠而是正大光明的觊觎着她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才开始注意那个永远隐没在黑夜中的程韵，就有一种感觉，她是消隐在梦幻夜里的永远把干净皎洁月光所吸引的暗紫沫花，仿佛飘忽不定，一触碰就会破碎消散。所以姜韵蕰只在默默等待着，用柔情的媚眼注视着，从不去打扰她淡漠，透明，洁白，暗淡的岁月。

　　可这次却是她越界了。她原不应该这样打搅她，接纳她的邀请，进入她的世界。

　　“可她允许我越界了”她在收到她微信的前一秒就确定了，因为程韵那双黯淡的眸子在瞥见她那一眼，就一眼，她发自内心的笑着，像是死水流于花开，爱意藏匿夜雨朦胧。她看见窗外沉雨飘零，无意问津：“如果你没有路过我家，收到我的微信，你还会来吗？”姜韵蕰惊诧一瞬，惊讶于她以为自己是无意，却其实自己是有心，遗憾苦涩又开始盖过兴奋，用一种独特莫名升起的占有欲放逐。

　　她永远都不会发现，因为那一定不会原谅。

　　下雨时的夜总格外漫长而又迷人，淡蓝色吊带裙折射出光影的美感，勾勒出婉转的线条轮廓，裙摆下若隐若现的腰身，仿佛一只手便可以控制住。随意撩起的碎发映衬着她沉寂的脸庞，棕黑色瞳孔里只留下了冷雨和雾的朦胧印记，她以为自己是死板流水，殊不知在某人眼里是勾人流雨，蔚蓝海岸，顿挫流星，沉溺于姜韵蕰眼眸之中，久久无法隐去，藏匿于阴凉潮湿中的堕雨，只于姜韵蕰的梦臆，喜欢。

　　不知是眼神太过炙热还是什么，她忽地撇过头来问道：“在看雨吗，我有没有挡到你？”姜韵蕰扑哧一笑说：“在看“雨”，你很漂亮，也是雨里。”她明显愣了一缓，反应过来后，缓慢底下头去，红晕浮上耳畔。姜韵蕰抿唇浅笑，调侃着：“现在，也很漂亮啊”

　　程韵不常被人提及，所以对待突如其来的夸赞她也显得格外生涩可爱。

　　但其实姜韵蕰也在看雨，莫名想起那些孤独的夜晚，一个人在凌晨12:00，孤独着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和别人住的，也许有亲情吧，但她还是想要父亲母亲的爱，而他们总说很忙，很忙，很忙。时间久了，她也就不难过了，因为一切感情都会被时间磨合。那么多人都不是属于她的。住在别人家也成为不了别人家的孩子。住在寂寥幽深的凌晨长空上，只要没有太多的爱，任何情感都会被孤独和绝望替代。既然在别人家的日子里，他慢慢明白什么是自私，什么是人性，什么是我没有必要对你好，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你转的。他们经常吃饭的很晚很晚，在空旷的寂寞的，人声鼎沸的街道马路边的餐店里。就算被横行而来，飞驰的车给撞死，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一样。她以为自己走丢了，就会有人来找她。可她错了。这里不是她家，这里也没有他的家人，这里只有寂寞的夜，安静的天空和飞驰尘土的车。她时常想：“如果是他们的孩子走丢了，一定不会这样吧。”她甚至一度以为：“他们就是希望甩掉她这个拖油瓶，然后远走高飞回家，他们可以放任不管她，可以把她留在这儿，甚至可以把它当作透明空气，即使他们三口之家开着车走了，似乎也很理所当然，似乎也不会记起她。”其实，实话说，她的确在这个家，就像凭空多出来的草莓冰淇淋，没有人喜欢草莓味，就应该全部都扔掉啰。可实际她又的确不是草莓冰淇淋，她也许是看一眼就知道是不好吃东西，自然就扔在一边，她也许是蓝莓味的巧克力，设置垃圾桶里的清蓝高雅玫瑰，这还是改变不了没有人要的结局。再次望向天空冷雨一渐渐褪去，只剩一片暗黑和一轮弯狭的明月。灯也暗了。“她睡着了吧，我是不是可以放肆一点了。”就算是环抱住她的腰，把头深深地埋进她奶油草莓味的头发丝里，她应该也不会知道吧……

　　经常失眠的程韵，不知为何，这次睡的格外安稳。她想沉溺于破晓的光晕中，陪伴沐浴阳光的花朵。姜韵蕰平时起的就比较晚，所以当程韵醒来的时候他还在睡。梦里：母亲早早的做好了早餐，等待他们姐妹醒来，程韵当时起得还比较早，精神状态也比现在不知好了多少倍，很乖的时候，一口气可以吃掉三个荷包蛋。妈妈总是会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要吃慢一点，要细嚼慢咽。她总是敷衍的回应几句，然后又抛之脑后，姐姐很忙，程苍艺天天都呆在她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工作。爸爸虽然也很忙，但是有时候也会抽空回来看他们俩姐妹。但，又下雨了，有回到那个打着淡粉雨伞的小女孩身上，她那时以为自己乖一点，他们就不会走了。可是早就已经注定结局了不是吗？长时间不回家的父亲好像不爱妈妈了，好像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的女人在妈妈的卧室里………小小的女孩什么也不知道，后来小小的女孩总被他们推搡，再后来她再也不想当累赘了。她一个人住，有时候会幻想自己就是天上的雨云，没有定所随风而落。她喜欢画画。也喜欢一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但她懂就够了。

　　醒来后，她的眼角泛着余温的湿润，程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