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被大将军亲自带出来,打横抱着回的将军府的。
倒不是什么艳闻,只是因为那人身体状况太凄惨,刚被关进牢里就病晕过去,发起了高烧。
但既然裴渊亲自将那自称顾相的人带回去,难不成那真是顾相?
可是顾相堂堂天子师,不在长安明堂高坐,怎么会乞丐一样跑来碎叶吃沙子?
……
顾长安在路上生了几场病,原本就不太好的身子骨已经完全垮掉了。
他孤身一人,不知道是怎么走过的八千里黄沙,风尘仆仆已经形容不出他的惨状了,任何一个认识顾长安的人见到他这副样子,大概都不敢认这是清风疏朗的顾长安。
碎叶昼夜温差大,顾长安烧的神志不清,一会好像在在酷热的戈壁,一会又觉得自己在长安的隆冬。
长安的隆冬,那些没有人陪伴的刺骨的寒冬里,他都是这么一场一场病过来的。
冷的发颤的身体蜷缩起来,他怀疑自己立刻就要冻死在寒冬了,忽然身边出现一个暖烘烘的大火炉,他像是察觉到救星般,立刻就贴了上去。
“顾长安啊……”
说好了此生再不见了,你怎么跑来了呢?还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你叫我怎么办呢!
“顾长安——”
像是来自天边的呢喃。
是谁,会这么宠溺又心疼地喊他?
怎么可能有人心疼位高权重的顾相?顾家宗族无人对他这么亲厚,母亲去世,舅父远走,他早就没有至亲了。
不会有的,顾长安在心里叹息。他们只会往自己身上加担子,他们从不会担心自己能不能负担得起这副担子。
怀里的人委屈抿嘴,二十六七的人看起来,倒像是六岁。
“冷……我好冷……”他怀着委屈喊着难过,不知道是身上冷,还是心里冷。
见他这样,裴渊除了心疼还是心疼。离别那年顾长安还好好的,才不过五年,他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上次傅东夷来碎叶时就说他身子越发不好,可他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马上就回去了,你再忍忍好不好?”铁血峥嵘的大将军语气前所未有地温柔:“回去就不冷了。”
“何生……不吃药!”他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裴渊心酸失笑:“好,不吃药,你最怕吃药了,我知道!”
又见顾长安因为吃药而苦恼的幼稚模样,裴渊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可笑完,他又觉得心疼,顾长安怕极了苦药,可是他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几乎日日都在吃药,他也怕极了孤单,可是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何生……不许!”
“什么?”裴渊凑近去听顾长安的话,只听他又说说:“不许用裴渊吓我!鸡毛……当令箭!”
裴渊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吓过你?”
难不成他走了多年,居然在顾府还有余威?自己得是背了多少口锅才能让顾长安梦里都在控诉自己,裴渊心里感慨,同时又有一点欣喜——他既然这么说,那想必顾府中的人提起自己叫顾长安吃药的时候,是有用的。
顾长安没有完全厌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