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残破,尸横遍野。夕阳的余晖都泛着腥味。
到处都是结成深褐色的血。长刀刺破血肉的声音,痛苦无助的嘶吼,崩溃绝望的叫喊,此刻都归于平静。
死亡的寂静,静到让人不寒而栗。只有风的呼呼声,空空荡荡地来去,留下满目萧条。
军队整装待发高喊口号时有多么奋勇无畏,此刻的遍地残肢就有多荒颓死寂。
男儿热血终凉,最终凄凄惨惨,落得个将士尸骨寒的下场。
*
鼻腔呼吸进的空气泛着凉意,那股血腥味浓烈到好似要从毛孔渗进皮肤里。
我的眼皮很沉,微微转动眼珠,只能看见一片感光的红。身上更沉,有什么东西死死压着我。胸腔起伏受限,呼吸都困难。
好累好累……好疼好疼……是手指动弹都费劲的累,痛觉都快麻木的疼。
……我是谁,这又是哪?
心底有个声音一遍遍问道,不依不饶,回声久久不息,像一圈圈漾开的波纹。
困倦感劈头盖脸地涌来。可以肯定的是,我这样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死了也好,毕竟活着实在是太疼了。就这样悄默声儿闭过眼去,什么都不用想了。
可是,心窝子有处实在疼得厉害,疼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直牵得大脑突突地跳。我觉得脑子就像缺了一块似的,心里空落落地漏风。直感觉我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独独留下一些浓烈到不容忽视的悲哀。
不能……不能就这么睡过去!有个声音十分突兀地在脑海里喊。
我猛地想起来,我还有要找的人,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不知道突然是哪来的力气,我努力挣扎着推开身上压着的东西——是具尸体,冰冷,毫无生气。它和我贴得死紧。
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我大口喘息起来。站起来的过程几乎要花光我全部的力气。傍晚的光线很暗沉,泥土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融入夜色,走几步就会绊到些绵软无力的尸体,残肢。
这里是鏖战后的沙场。敌军我军的尸体不尴不尬地堆在一起,没有了嚣张跋扈的气氛,显得凄凉又萧条。
我头上的铁盔早就四分五裂不见踪影,于是我缩着身体一点一点把身上甲胄也脱下来,牵扯到肩上腰边的伤,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好歹也是轻松了些。我不着急离开这里,我甚至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在一堆尸体中抖着手翻翻找找,我捡起一支勉强还算完整的戟,把刀尖支在地上,撑起我身体的大半重量。
现在我有点沮丧,更多的是茫然。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了我的家乡,年迈爹娘,娶了媳妇的大哥,还在吃奶的侄女,快要收成的麦,还有那头老到犁不动田的牛。
但无论我怎么想,想破脑袋,也抓不住我要找的那人给我记忆留下的一丝一毫的痕迹。我一去想他,我的心就开始被一些极复杂且浓烈的情绪所包裹,失落又满足,彷徨又期待,欢喜又心痛。
这应该是个对我极重要的人。
你是何人?我又该去何处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