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琴好琴,不输你师父。”那声音叹了几声。
听到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苏雪霁却一怔,但她很快恢复了平静,桐丝上白荑按拨,琴音跌宕,那人闻声便也缓缓歌道:
“当年春酒满华杯,清歌一曲倚横吹。别后霜鬓知年岁,有风雪,肝胆催。 春衫褴褛春颜非,同来何事不同归?高楼萧瑟都与谁?聊举樽,祭往岁。”
同来何事不同归……翡羽沉浸在琴歌中,竟一瞬间难过起来,她只觉得这歌声悲凉,像是有什么难言的往事。可这歌者究竟是谁?她四处张望着,却正对上一双黑色的眸子——那个黑衣少年人正笔直地现在她身后。
翡羽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你做什么?”
“不要说话。”少年人给了她一个眼神,她顺着看去,才明白自己刚刚沉浸在琴音和歌声里,未发现周遭情况,楼下许多人已经被琴声震得七倒八歪。
“这是……”翡羽一开口,又想起少年人不让说话,于是便张了口型:怎——么——了——
少年人没有解释,只是紧盯着楼上。
翡羽听得那边还能勉强站住的几人说,刚刚苏雪霁的琴和那老者的歌已然交手了一番。再看晴丝已经晕得倒在一边,自己却什么事都没有,想来都是那黑衣少年的缘故,骤然心喜,觉得自己这块金丝糕花得也不算亏。
而再看楼上苏雪霁面前的台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灰衣老者,说是老者,他背对着翡羽,翡羽也看不见他脸,只因为他佝偻着背,头发揪成了一个灰白的发髻。
老者手上拿了个竹杖,竹杖是普通的竹杖,上面还有些许裂纹,颜色早就磨得乌黄,竹杖的底端还有烧过火的黑焦色痕迹。
苏雪霁面对着老者,看着那竹杖上一抹焦色,没有任何依据,就觉得那根竹杖会是一个烧火棍,从前长在深山中,青青翠翠,后来被斫成了一个糟老头子的烧火棍,现在又是这个老头子的拐杖,也许也会是他的兵刃。
“琴音通彻,实属上品,可惜曲重无情,不免沦为教坊司乐。”老者敲了敲竹杖,似惋惜道。
“有情也好,无情也罢,都不过只是琴音。”苏雪霁按住琴弦,端庄得让人挑不出来一丝毛病,“不知老者有何指教?”
“我为登楼而来。”
一言既出,众皆哗然。
“这么老了还登楼?想什么宝贝呢!”一楼有人嘀咕了一声,原指望没人能听到,却没承想那老者竟像是张了对顺风耳。
“我来是为了登六层楼。”那老者的声音极轻,但是没有人听得胆战心惊。
春风春雨楼一共六层,五楼收尽珍宝秘籍,可六楼除了楼主和雪姑娘是谁也不能轻易上去的。这是春风春雨楼的规矩。
“春风春雨楼有春风春雨楼的规矩,谁也不能上六层楼。”
“那我便破了这规矩!”
一语刚罢,老者骤然动身,一竹杖向着苏雪霁劈去。苏雪霁抱琴一个转身,避到了身后的廊柱下。再看那琴桌,被竹杖生生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