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广播声终于彻底平息。但少年们各自汹涌的心事,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无声地交织、碰撞,久久未能平息。
杨博文好不容易才褪去脸上的潮红,直起了身子。偏生这个时候左奇函进了班强调自习课的纪律。
这时的杨博文赶紧低头,生动了演绎了一场老戏骨的精致演出:这桌子可真桌子啊。
自习课的氛围因为刚才的插曲和广播显得有些躁动不安,窃窃私语声像细小的水流在教室里蔓延。
张函瑞强迫自己把目光钉在摊开的课本上,却感觉张桂源刚才那个带着困惑和一点点笑意的眼神像烙铁一样烫在脑海里。
他努力平复着心跳,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划拉着。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教室门口的光线再次被一道颀长清冷的身影挡住。
左奇函开完会回来了。
他步履依旧平稳,手里拿着会议记录本,脸上是惯常的没什么表情的样子,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全班。
教室里残余的骚动立刻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带着好奇、敬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大家都等着他开口说杨博文的事。
左奇函走上讲台,将记录本放下,动作不疾不徐。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那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那个依旧趴在桌上、只露出一点黑发的脑袋,停留的时间不超过半秒,便移开了,仿佛只是随意扫过。
“占用一点时间。”
左奇函开口,声音清越平稳,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清晰地传到教室每一个角落。
“传达一下刚才会议的精神,以及关于昨晚事件学校的最终决定。”
他拿起一张盖着红章的纸,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经校方详细调查核实,确认高二(3)班杨博文同学于昨晚放学后在校园凉亭附近,为保护女同学免受欺凌,挺身而出,其行为属于见义勇为。学校决定对杨博文同学予以通报表扬。”
他念得很慢,字字清晰,尤其在念到“见义勇为”四个字时,语调似乎有极其微妙的、难以察觉的一顿。
念完,他将通知放下,目光再次平静地扫视全班,最终落回那个趴着的方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总结和告诫:
“杨博文同学的行为值得肯定和学习,体现了正直和勇气。但学校也再次强调,遇到此类情况,最优的选择是第一时间寻求老师或安保人员的帮助,在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妥善处理。见义勇为的精神应当弘扬,但方式方法务必理智、安全为先。”
他这番话,既肯定了杨博文,给整件事盖棺定论,又巧妙地避开了对杨博文此刻鸵鸟状态的任何评价,同时完成了安全教育。说完,他合上记录本,似乎准备结束这简短的班会。
张桂源听着,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为朋友由衷高兴的、阳光的笑容。
他下意识地想回头跟身后的张函瑞交换一个眼神,身子刚微微后倾,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旁边的张函瑞——
后者依旧维持着那个几乎要把脸贴在书上的姿势,但露出来的那截脖颈和耳廓,红得简直像熟透的虾子,在教室的灯光下异常醒目。
张桂源心里的疑惑瞬间压过了刚才的高兴。函瑞这脸……红得也太离谱了!从刚才广播完撞上视线开始就一直这样。
他皱紧了眉头,趁着左奇函在讲台上收拾东西、班会即将结束的间隙,实在忍不住了,用胳膊肘极其轻微地碰了碰张函瑞的手臂,压得极低的声音里充满了真实的关切和不解:
“喂,张函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张函瑞通红的耳朵上。
“你……你到底怎么回事?脸怎么红成这样?真不是发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