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气翻涌间,那抹黑雾被驱散得干干净净。四周刚刚聚拢而来的暗色雾气,如同退潮般渐渐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缕微不可察的腥甜气息仍在徘徊。嘶嘶窣窣的声响,仿佛暗夜中不甘的低语,在角落里回荡,却又转瞬即逝,留下一片诡异的寂静。
许欲清沉默不语,苏寞亦是默然无言。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那退去的黑雾,谁都没有开口。直到许欲清注意到苏寞脖子上的血纹,以及漂浮在其上的几缕黑雾,才终于打破沉默:“你的脖子。”
苏寞只是随意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纹,抬头望向空中飞来的问灵渊所化的黑雾,对此并未放在心上。那是他留给辰彦的问灵渊,也是在千面堂事后,辰彦给他编了长生结,而他则给辰彦留下了问灵渊。可惜,可恨,最后只剩下这问灵渊。
世人皆自私,得到的同时,也必然会失去些什么。等到心境破碎,便再无转机可言。
问灵渊缓缓落在眼前,他的心也随之悬起。问灵渊内开始传来断断续续的摩擦声,后来声音越发清晰洪亮,对面的辰彦喊了一句:“小寞……”紧接着便是仓促的呼吸声。
苏寞应了一声,带着几分打趣的语气道:“干什么呢,师兄?”
辰彦喘息了两秒,才气喘吁吁地回应:“一群徒弟瞎跑,抓人。”
苏寞噗嗤一笑,揶揄道:“怎么……一群徒弟这么不省心?”
这时,对面传来辰彦教训楚生辞的声音。从那几声训话声中,他仿佛看到了曾经三峰上的景象——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因为不想晨练而躲到房梁上,被师尊发现后一顿训斥,却依旧笑得灿烂的模样。
他的体内似乎还有灵气储存,从心底涌出,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冰冷彻骨。
是啊,三峰的吵闹,并非真正的训斥,而是对他无尽的关爱、包容,是手把手教导,甚至将四天雷剑赠予他的关切。
三峰成全了他儿时的梦想,但也仅仅只是成全了他而已。
妖风吹过,他轻笑一声。这大概是他最后一个笑容了吧……
他抛开问灵渊,看着它随风飘动,向着天域远去。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直至看不见踪影。
他脚下猛然一踏,血气瞬间扩散至四周,右手血气方刚,祭出诛邪。诛邪被他紧紧握住,全身的血气散发而出,仿佛与什么产生共鸣,与埋葬在山底的血液产生共振。
“什么东西……”
许欲清将扇子放在唇上,发出感应,对他道“妖血。”
苏寞低头喃喃了几声,目光如炬,举起手中的剑,一剑斜扫过,山开两半,随着滑落,他看着山底的血气在慢慢划上他的身体,他的血纹,他的指尖,在慢慢侵入他的身体,与每一滴血液汇聚、融合……爆发之际,血气扫荡出,方圆几里全部被血气扫过。
“恭喜老祖,获得妖血。”许欲清握着扇子,拱手行礼。
苏寞看着自己的手,眉间再没有一丝灵气,眼中多的也是几分狠厉,他道:“这妖血,什么用。”
许欲清打开扇子,对着自己扇了扇,笑道:“妖血,是天下所有修习人争夺的东西,妖血,百毒不侵,也同样能治百病。相反,也可以以血为祭,灭天下。”
“正是因为可以救天下人,也可以灭天下人,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想要,甚至做到杀亲灭族,自相残杀。人啊,还是太自私了……”
许欲清:“是啊,太自私了,没几个能信的。”
苏寞挑眉,看着下面芸芸众生:“所以,人,不可信是吧?”
许欲清不语,他不知道是否该信。
苏寞失望,道:“所以……辰彦他也不可信对吧?”
许欲清:“是不是可信,只用问在乎他的人而已,不在乎的人,又怎么知道他的一切,他是否可信。”
苏寞没有再笑过,他看着芸芸众生,落下一句:“可是我觉得,他似可信,但又不能全信。”
人性本私,这自私二字仿佛刻在了骨子里。人们总是先想着自己能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权衡利弊间,往往忽略了他人的感受与需求。利益当前,心中的私欲就像野草般疯长,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好处,也恨不得独占鳌头。这自私之心,让人与人之间竖起一道道看不见的墙,隔阂渐生,温情渐冷,仿佛世间只剩下了冰冷的利益纠葛。
非是局中人,不知局中事,此局何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