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带着百里东君一路南下,沿途风光虽好,但两人各怀心事,倒也未曾细细欣赏。
百里东君既期待着见到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李长生,又为清宁拒绝嫁娶之事暗自神伤。
清宁却似浑然不觉,依旧言笑如常,只偶尔看向百里东君时,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不一日,两人来到一座青峰之下。但见山势奇崛,云雾缭绕。
清宁绕着山下巨树转了一圈,在其枝干上找到师父留下的密语。
师父在家。
还好没跑空。
清宁指着山顶道:“师父便在山上隐居。他近年来愈发懒散,等闲不肯见人。今日能否说动他收你为徒,端看你的造化了。”
百里东君整了整衣冠,神色肃然:“必不负阿宁苦心。”
二人沿石阶而上,至半山腰处,忽见一青衣童子拦路,笑嘻嘻道:“师姐回来了?先生正与人对弈,吩咐不见外客。”
清宁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去告诉师父,就说我带了个有趣的人来,保管比他下棋有意思。”
那童子去不多时,便传来一阵朗笑:“小阿宁又在外头惹了什么麻烦,要师父替你收拾残局?”
话音未落,一个青袍人已飘然现身,看似四五十岁岁年纪,双目湛然若神。
清宁扯着李长生的袖子:“师父这话好没道理,我几时惹过麻烦?倒是给您带了个好徒弟来。”说着将百里东君向前一推。
李长生打量百里东君片刻,忽道:“百里洛陈的孙子?”
镇西侯百里洛陈?!
清宁惊讶的看向百里东君。
这事百里东君可没说过啊!
她与百里东君在天启城待了足足半月,哪有人几过家门而不入啊。
百里东君一惊,忙躬身行礼:“晚辈百里东君,拜见李先生。”
李长生却不答话,突然并指如剑,直点百里东君眉心。这一指看似平平无奇,却快得不容闪避。百里东君下意识地横臂格挡,竟被他带得踉跄退了三步。
“根基尚可,惜乎未得真传。”李长生收指颔首,“你想拜我为师?”
百里东君稳住身形,郑重道:“求先生指点。”
李长生却转向清宁:“小阿宁,你应当知道,我早已不收弟子了。”
清宁眨眨眼:“师父若不肯收他,那我只好带着他另投别处了。听说南诀的南宫春水最近也在收徒——”
李长生笑骂:“好个吃里扒外的小丫头!”又对百里东君道,“要我收你也不难,须得应我三件事。”
百里东君精神一振:“请先生吩咐。”
“第一,留在山上三年,不得下山半步。”
“第二,将我书房中的三千卷道藏尽数读完。”
“第三……”李长生忽然一笑,指向远处一座孤峰,“去那峰顶取一抔土来。”
清宁闻言变色:“师父!那绝云峰猿猴难渡,您这是——”
百里东君却已躬身应道:“弟子这便去。”说罢转身便走。
待他去远,清宁急道:“师父何苦为难他?绝云峰险峻异常,万一……”
李长生抚须微笑:“小阿宁,你这般着急,可不单单是为了同门之谊吧?”
见清宁抿唇不语,又叹道,“此子心性纯良,资质上佳,只是太过重情。武学之道,至情至性固然可贵,却也要懂得割舍。若他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又如何传承我的衣钵?”
百里东君行至绝云峰下,仰见峭壁如削,云雾缭绕。他深吸一口气,施展轻功向上攀去。
初时尚觉轻松,行至半途,却忽觉山风凛冽,刮面如刀。有一处绝壁光滑如镜,竟无着手之处。
百里东君悬在半空,忽想起清宁平日施展的一种步法,心念微动,尝试将内力运至足底,竟如踏实地般在峭壁上连行七步。正是这七步,让他够到了一处凸起的岩石。
待他取得山顶净土返回时,已是次日清晨。
李长生见他将一抔黄土奉上,颔首道:“不错。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李长生关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