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唐晓翼也微眯着眼：“别给我先入为主，要不是意外我弄死你，跟你儿子一个德性。”

凌南不爽：“怎么说话的你？”

“你儿子昨天又逃课了，在人家烧烤摊上吃了一把的烤串被老师发现还说自己肚子疼呢，吹牛皮不打草稿，”唐晓翼睨了凌南一眼，“还好意思说我怎么说话呢，先管好你儿子吧。”

凌南一噎，无话可说，只好闭麦。

运尸车把尸体运到解剖室后，唐晓翼戴上手套，示意凌南开始。

这是一具男尸，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一眼望去，最触目惊心的，是尸体不成人样的脸庞。左脸的皮肤已经荡然无存，露出鲜红的血肉，眼睑也翻转过来，露出阴森森的苍白结膜。即使是这样，还是难掩他右半边脸庞的稚嫩。右脸的皮肤虽然失去了血色，却更显得白皙。

这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脸庞，无声地震撼着在场的所有人。

“你看看这具尸体上面，有那么严重的擦伤，不是交通事故难以形成啊。”当地法医老郑急于证明他判断的准确性。

唐晓翼示意他别太早下结论，穿上解剖服，和凌南一起把尸体抬上停尸车。

“咱要不出去看吧，这里的味道太浓了。”一个同行的宿醉民警边做于哕状一边说。

唐晓翼看了看窗外的烈阳，转回身揉揉鼻子，觉得炎热比尸臭更容易忍耐，于是点头应允。

解剖服密不透风，在外面还没站多久，几个法医就已经汗流浃背，但太阳底下光线充足，所有细微的损伤都能清晰地被观察到。

“死者左侧面部擦挫伤，左下颌骨皮肤挫裂伤伴下颌骨完全性骨折。”老郑边检验尸表边述说，一个实习法医在一旁奋笔疾书。

“这是典型的磕碰伤，而且是和地面形成的磕碰伤。”唐晓翼边用止血钳从尸体下颌部挫裂伤口伸进去，探查着下颌骨骨折的损伤情况边说，“应该是下颌骨先着地，然后左侧面部和地面擦挫。”

“两侧前肋多发性肋骨骨折。”凌南摁压了一下尸体胸前。

“现在能解剖吗？”唐晓翼问。

老郑摇了摇头。

“又不能随便解剖，也不知道骨折形态怎么样。”唐晓翼摊了摊手。

工作时的凌南还是很认真的，他沿着从上到下的顺序，又开始检查尸体的双手：“先看完尸表再说嘛，他的双手掌擦挫伤，上臂内侧也有擦挫伤，”他又顿了一下，“这都符合以一定的速度和地面接触、擦挫形成的损伤。”

“这么严重的擦挫伤，说明落地速度不慢。”唐晓翼点点头。

“脚尖也有擦伤。”凌南把尸体脚上的凉鞋脱下来看了看脚背，“脚背上也有，左侧大拇指指甲也有擦伤痕迹。”

“上重下轻，符合头胸先着地的过程，但是这个小孩的熊猫眼看起来很严重啊。”唐晓翼翻开小男孩右眼的眼睑，说。

“熊猫眼？”凌南问，“颅骨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