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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渡·浮生不若梦

窥探:君楚-d392

申时,长留殿

  殿内一片庄严肃穆,正是拜师大典之时

  桃翁作为礼乐阁长老,自当主持这场拜师大典

  未拜师组的弟子不苟言笑地跪在殿内,佯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根据《长留史》的记载,长留第一百二十六代掌门白子画在拜师大典上当着众人的面宣告自己此生只收一个徒弟,不管是当时的藏书阁长老还是后世弟子,皆以为此乃白子画天生清冷的性子所致

  然而,流云经过数次与白子画相处的情况看来,她发现了白子画并非是天生清冷的性子,他也有温柔细致的一面,只是这一切都深深地掩藏在他的沉默之下

  有时候流云甚至会忍不住猜想,白子画此生仅收一个徒弟,或许有几分是他的性子清冷的缘故在其中,但是她总觉得他会这么决定的意义是在于他除了有几分是自负于自己的强大足以逆天改命之余,也有几分是出于舍我其谁的心态与气概

  花千骨是白子画的婆娑劫也就算了,偏偏花千骨生来命格异数,命途注定坎坷崎岖却波澜壮阔,谁与之亲近,难免会受到殃祸波及,身为师父的白子画自然是在劫难逃了

  流云正在神游天外,谁知等回过神来发现仙剑大会魁首霓漫天的父亲正单方面与白子画吵架,原因竟是白子画收了仙剑大会第二名花千骨为徒

霓千丈好一个长留山,好一个白子画呀,这明明说好的掌门首徒是仙剑大会第一名,岂有改变之理?!

流云(灼华神女)行了行了,别吵了

流云(灼华神女)你不就是想要个理由么?本君给你

流云素手轻挥,一把剑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流云(灼华神女)这把便是霓漫天参加仙剑大会时用的剑

流云将霓漫天用的剑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扔到了霓千丈的面前

流云(灼华神女)你好好看看,它是普通的剑么?碧落剑,是蓬莱最厉害的仙剑之一,里面蕴藏着无尽的灵力,剑气逼人,十丈之内皆可伤人于无形。外面不留下一丝伤口,就可将人的心肺完全绞碎。而散发的剑气还将持剑者环绕其中,旁人根本无法靠近。此剑杀伤力太大,戾气太重,剑下太多阴魂始终不能散去,所以一直作为蓬莱的镇派之宝藏于剑阁之中。你女儿这是要人家命啊?!旁门左道使本君面前来了,不知道本君眼里容不得沙子么?!霓千丈,你还好意思同尊上吵?怎么?难道是谁声音大谁有理么?行了,给本君老实点

在流云呵斥下,霓千丈顿时哑口无言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你继续吧

白子画(行止神君)气大伤身

白子画如松涛竹韵般清润通透的嗓音徐徐地传入了流云的耳里

流云(灼华神女)知道了,不气不气,气死了谁如意

流云本该是一只恣意潇洒地腾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却被他的一个自私的决定生生地折断了双翼,未来的她怕是就只能囿于绝情殿这一座小小的居所,再大也不过是长留这一座小小的仙山

将宫铃递给花千骨之后,白子画立于花千骨的面前,白衣玉带,身姿颀长挺拔,一头墨发高束,神情是前所未见的庄严与肃穆

白子画(行止神君)长留列仙在上,弟子白子画执掌长留三百八十三年,于尘世无寸德,于本派无寸功,今欲收花千骨为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不求她们能斩妖除魔、位及仙班,也不求她们能闻达于世、振兴本门,只求她们能博爱天下、慈悲众生,一生堂堂正正,无愧于心。若有任何行差踏错,全是弟子教导不力之过,长留列仙见证

话音一落,花千骨但觉心神激荡不已,仿若有热烈不断地在体内来回涌动,便率先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响头,如是语意坚决

花千骨长留列仙在上,弟子花千骨命格异数,厄运缠身,生是不祥之人,承蒙尊上不弃,愿悉心教导,并收弟子为徒。弟子定会堂堂正正,无愧天地,无愧长留,无愧尊上,今后生为尊生,死为尊死,绝不违抗半句师命,天地为证

流云(灼华神女)小丫头,记得一定要说到做到

花千骨是,上神

流云(灼华神女)小丫头,你是尊上的徒弟,定要像你师父那般不负长留、不负天下、不负苍生,并以此一生付与长留与天下苍生,天地为证,而且你既然在本君面前做了承诺,便是在神的面前立誓,是会应验的哦

长留掌门收徒完毕之后,就轮到了世尊摩严、儒尊笙箫默以及九阁长老等等。流云冷眼地看着这场拜师大典,一切正如史书上所记载——世尊摩严并未收徒,反倒是其座下弟子落十一收了朔风与霓漫天为徒;儒尊笙箫默收了整座长留山最闹腾的火夕与舞青萝为徒;礼乐阁长老桃翁收了轻水与云端为徒;总务阁长老的徒孙连商收了尹上漂为徒

  在仙界或是一派之中,仙人的地位一般是按照自身所佩戴的宫物来判别的,而宫物由上至下可分为七级:宫羽、宫石、宫玉、宫花、宫带、宫铃、宫木

  一派掌门如白子画佩戴宫羽,一派副掌门或是如儒尊与摩严这般地位以及一派长老如九阁长老佩戴宫石,已有资格收徒的掌门与长老直系弟子佩戴宫玉,已有资格收徒的旁系弟子佩戴宫花,普通的内门弟子佩戴宫带,已拜师的弟子佩戴宫铃,新进弟子与外门弟子则佩戴宫木

  对于长留而言,能佩戴宫玉则不仅是代表已有资格收徒的长留三尊与九阁长老直系弟子,还代表了该名弟子拥有辅佐长留三尊处理长留大小事务的权利,所以长留三尊与九阁长老是绝对不会轻易给座下直系弟子佩戴宫玉

  仙剑大会落下帷幕之后,长留山恢复了以往的生活

  凡是在拜师大典成为三尊或是三尊座下弟子的直系弟子者,须在三日后亲自前往各自的三圣殿,与师父同住一个屋檐下。而与此同时,流云闭关了,因为她感知到妖神大劫即将来临,她必须尽快养好自己的神魂之伤

  “咚……咚……咚”

流云(灼华神女)谁啊

糖宝上神,求您去看看娘亲吧,她已经闭关三天三夜都没有出来了

流云(灼华神女)

塔室

流云来到塔室时发现花千骨已经走火入魔,迅速点了她的穴道,并用自己的内力逼出了其体内的洗髓散,替花千骨打通了仙脉

因为流失了太多内力,牵扯了她神魂之伤,一大口鲜血被吐了出来

糖宝上神!!我去找尊上!!

流云(灼华神女)等等,小丫头已经没事了,把她带回房间去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糖宝上神,等我安顿好娘亲,我就去找尊上

流云最终还是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白子画最近都没有看到活泼好动的流云,心里十分疑惑,于是便用观微查看了整个绝情殿,发现流云早已晕倒在了塔室。他打开门,入目的就是流云脸色苍白地晕倒在地上,身旁还有一大摊血。于是,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功力为流云疗伤,恰巧被刚刚到达绝情殿的夏紫薰映入眼底

夏紫薰子画,这是怎么回事

白子画(行止神君)听糖宝说,千骨不知为何中了洗髓散,流云用内力救下了差点走火入魔的千骨,却阴差阳错地牵扯了旧伤复发

流云经此一事昏睡了七天七夜,待流云悠悠醒转之际,发现自己已经从塔室回到了重云阁,而房间外还有白子画与夏紫薰的谈话声

爱是人类最后的堡垒,是人类自我意志的觉醒,它让胆小者勇敢,高傲者低头,求死者逢生。凡人百年,爱是秩序外的一瞬间

夏紫薰子画,这瓶萦香玉露是我特意为你调制的,尤其利于调息凝神,你快喝下吧

白子画(行止神君)我没事,留给流云喝就行了

流云(灼华神女)………

夏紫薰你耗费了那么多的内力给上神治伤,怎么能说没事呢

流云(灼华神女)原来是尊上救了本君

夏紫薰这个花千骨怎么会中了洗髓散呢

白子画(行止神君)长留弟子八千,其中不乏有那里混进来的奸细,居然胆大妄为伤了上神和我的徒弟,看来是时候处理掉了

不知是不是夏紫薰的错觉,每次关于流云的事,白子画都特别紧张和在乎

………

入我梦中,得生般若,故曰:般若浮生

  “天道有缺,人力来补,人心来合。天道,轮回往复生生不息,薨薨不绝。空乘太虚,淫余补之也”

  “阔海千舟皆自渡,既不见前路,也不见归宿,极目送飞鸟,故人长断绝”

  “老天注定了两个人的分离,那为什么还要让这两个人再相遇?可能,这两个人的相遇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幸运之事吧”

  “将这一切都当作南柯一梦,同行之人总会四散;我知你一颗心皆为我性命而忧,当日才言不由衷;只可惜此后无法再见人间之月,若某一日想起我,替我抬头看看那月便好;道一句珍重勿念,望你年年喜乐,岁岁平安”

  平时的灼华神女温文尔雅,战斗的时候那飒爽英姿,打击感极强的同时,又仿佛一朵美丽的雪寒薇盛放于夜色中,圣洁又致命。她优雅动作里透着的狠戾,还有将世间一切脏污踩在脚下的高傲,对妖魔的不屑与蔑视,那居高临下傲气的态度看得人一阵阵颤栗。她有一至宝,名洗髓印,至邪之骨所化,是一枚青色魔印,形态多变,魔气强大。进攻防御辅助,真正的六边形魔器。魔印上隐隐有龙凰灵魂在飞旋,困阵、结界、封印、防御、仙魔双向转化;承载魔神意志和磅礴魔气、自主改造地气水脉;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且魔神召之即出,此物阴邪其表,却中平其质,若能将魔气洗净,或可弃邪归正,有别的用处

  “天若无道,人就该遵循天命;天若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千里江山美人谋,尽在鼓掌中。美人善谋,长留六界。她的野心,隐于温柔”

  “此行一去,不回首,无归路,却有归宿”

  “我愿自囚牢笼,身缚枷锁,深渊沉沦,享尽孤独,直到你愿意再与我重逢”

  流云布下七曜玲珑局,以整个人间为棋子,整个六界为棋盘。这样的棋局,在开始的时候,便注定每个人都是棋子了,谁也不会例外。这场棋局上没有下棋的人,每一个人都是棋子。如果一定要说有下棋的人的话,那么在棋局正式开始的时候,她便不再是她自己了

  “后来我才明白,我穿越千年时光而来,只为在你晦暗的半生中点亮一盏花灯。你看,星汉灿烂,人世无垠,你的辛苦将化甘霖,过往会成为你坚实的壁垒,你人生的干戈终将止息,那一天,你会明白一切都是值得。有我在,愿你永远一往无前”

  “这个人世疯狂而荒唐,恶毒的人得以善终,残忍的人受人追捧。我本无心留恋,直至遇见你”世人万万,美人千百;唯你一人,乱我心曲。你准备好和这世间最聪明最凉薄的人相爱了么”

  “你凭什么不染尘埃,凭什么干干净净一身白,凭什么置身风波里,又在水火之外。你别坐高台,你要掉下来。你这么好的人啊,就该跟我一样坏”

  神佛不会在意我的生死,但我猜,你会在意

  此时,上清神域中心的栖梧之境大殿中央悬挂着一幅画卷,画上的人正是流云与白子画

  她身着一袭红色婚服,体态端庄,气质高贵。婚服十分精美,绣满了金色的花纹和珠片,显得华丽而富有质感。婚服的领口和袖口还有一圈白色的蕾丝,增添了一丝柔美和妩媚,头戴一顶金色的炫星凤冠,上面镶满了珍珠和宝石,彰显了她的尊贵身份。凤冠的前端还有一条金色的脸链,从额头到鼻子,再到下巴,将她的脸部轮廓勾勒出来,让她看起来更加立体和立体。她的面部还有一层红色的流苏面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姿,给她增添了一种神秘和异域的气息。而面纱之下是一张倾城绝世、美艳不可方物的潋滟面容,唇红齿白,玉质天成,眉宇之间的红莲花钿与右眼角下的小小泪痣更是给其增添了些许妩媚之感,煞是美丽,凤眸潋滟,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唇若点樱,引人无限遐想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白子画披白衣刺金斗篷长袍,领口装点着价值连城的宝石,下摆一圈白色的莲花金纹,显得华贵而内敛,他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身姿挺拔、威赫,侧脸轮廓英挺,眉眼间带着傲视一切的冷漠和俊美。漆黑的长发被精致的发冠束缚着,漆黑的双眸微微眯起,带着傲视一切的冷漠

  两人并肩而立,看起来极为相配,一白一红,红与白交织,是一种极端的色彩,也是一种极端的力量;白色和红色的交界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焰,在它上面燃烧着炽热

  “心所决定的事情,理性又能控制几分呢”

  这才是真正的重生。神道沉重,人心沉重,岁月沉重。神道承载着千百年的人心,如何能不沉重?因为神之名不可辱没,心志越坚定者,神道越认可。太晚了,太迟了,白子画,你留不住她了!!再难相见,再难相见,除非纸上绘容颜

  情难舍,心难留,花朝月夜,转眼便成指间沙。不如生生世世,两两相忘,且归去,看青山隐隐,流水迢迢,望断天涯。心难舍,情难断,日日月月,回首醉纸成迷烟。不知深深几许,浑浑噩噩,且听风,忆江南烟火,朝思暮暮,念断情川

  书心阁里,松香袅袅

  白子画与流云隔着一张金丝楠木案几相对而坐,然而前者难得一见的脸色微沉,后者一如往常的脸色平静而淡然

  这一切皆是因流云的一句话而起

流云(灼华神女)尊上,本君想下山历练

语罢,周遭的气氛顿时沉寂而凝滞

  白子画没打算开口回应,流云也没打算先启齿说话

  二人就这么静默不语地僵持着,就这么过了良久,白子画幽幽地叹了口气,终究是他先决定妥协了

白子画(行止神君)为什么

白子画微微蹙拢眉峰,心头有千丝万缕的情绪纠缠在一起,明明有许多话想要对流云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也只能问出了这短短的三个字

流云(灼华神女)本君是想趁妖神大劫未到、自己还未有那么多牵挂的时候,能够到好好地游历游历这九州四海、六合八荒

思及将来的自己又要肩负起守护天下苍生、六界与长留的责任,流云只觉得自己若是再不好好地去游历一番,只怕是从此再也难有这样的机会了,尤其是这时候又面临着妖魔猖狂当道、妖神即将要出世等等祸患

  这一番话原是流云为自己能够遨游天下而说出的肺腑之言,却没想过会这般深深地刺痛着白子画的心扉

  是啊,待得天下苍生、仙界与长留必须彻底地成为流云的牵挂之际,从此她就再也难以好好地游历游历着这九州四海、六合八荒,只能囿于这小小的一座绝情殿、困于这小小的一座长留山

  白子画闭了闭双眸,掩去了眼中的心疼与不忍

白子画(行止神君)去吧

流云(灼华神女)多谢尊上成全

仙界永平2147年,六月十五,圆月完满如玉盘

  长留仙山,绝情殿上,琴音渺渺,悠扬婉转

  花千骨循着琴声往正殿东侧的露风石小跑而去

  只见一片皎皎月华之下、淼淼沧海之上,一身紫衣的流云正坐在露风石上抚琴,拨弦的纤纤素手犹如玉蝶翻飞般优美

  冷凉的晚风徐徐吹拂而来,流云的一头青丝随之飞舞,浑身笼罩着清冷而朦胧的银色光晕,犹如一名迁居海上的广寒仙子,独守着更为辽阔无边的孤寒

花千骨上神

花千骨一边小跑到流云的身旁来,一边如是轻轻地唤着流云,流云却置若罔闻地依旧抚着琴,姿态闲雅,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然而,花千骨听出了这琴声中蕴藏着千丝万缕的情感,可惜的是单纯如她不仅涉世未深,自己也完全不了解流云,更不晓得流云经历了什么,是以她压根儿说不清也道不明那些千丝万缕的情感都是什么

  听着这琴声,花千骨只觉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就像是一颗大石将她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让她的内心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涩整个人也草名地感伤起来

流云(灼华神女)怎么了

花千骨听师父说,您要去历练

流云(灼华神女)是,本君将会下山历练,短则三年即归,长则七年方归

花千骨的神情满是遮掩不住的惊诧,红唇微启,就一连问了流云好几个问题

花千骨上神要下山历练?是上神自己一个人下山历练么?上神为什么要下山历练?

对于花千骨一句接一句的问话,流云不禁哑然失笑,慢慢悠悠地回答

流云(灼华神女)此次下山历练,只有本君一人罢了。本君想趁自己还未有那么多牵挂的时候,好好地游历游历这九州四海、六合八荒

花千骨凝视着流云的侧颜,脑海不由得回想起白子画这一天时不时魂不守舍的样子,恍惚之中,她只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白子画会如此反常的缘由

对此,花千骨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里居然会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儿,就赶紧转移话题

花千骨那上神打算何时下山

流云玉指微动,随意地拨弄着琴弦

流云(灼华神女)就这几天吧

花千骨上神,如今妖魔当道,你此番下山历练,可要小心一些

流云(灼华神女)放心,纵使山下的世界再怎么可怕,本君也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的

花千骨望着时时刻刻都是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的流云,满心满眼都是羨慕,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长得如流云这般出色

花千骨上神不会因为只身一人下山历练而感到害怕么

流云(灼华神女)若是会害怕,本君就不会想要只身一人下山历练了

花千骨上神总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你,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你感到害怕……

只见流云随意拨弦的玉指猛然一滞,几近拨断了琴弦,戛然而止的琴音尖锐而刺耳,划破了这寂静的夏夜之余,也打散了流云与花千骨之间的温馨氛围

花千骨这……上神,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流云(灼华神女)小丫头莫慌,本君只是在一时间有些失神才会如此,并非是你说错了什么话惹本君不高兴

花千骨那我可以问问上神适才是因何而失神

花千骨一脸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真的说错了话,惹得流云不高兴

流云微微蹙起双眉,眉目间渐渐地氤氲着一缕寒凉,犹如覆盖在昆仑山巅之上经年不化的皑皑霜雪般庄严而剔透,只见她微启丹唇,淡淡的语声宛如烟云般飘渺,又隐约透着一种深沉透骨的清寂

流云(灼华神女)本君在想,本君害怕什么?其实本君一直都不晓得自己在害怕什么,直到最近,本君这才晓得自己在害怕的居然是天道。本君害怕天意如刀,唯恐流光容易把人抛;本君害怕天道无常,唯恐浮生不过梦一场……

我曾骄傲张扬、意气风发,我也曾狂妄自负、睥睨众生。直到最后,我终是敌不过天意如刀、天道无常

  花千骨略显怔忡地凝视着流云,她忽然有些明白流云一直以来的冷淡究竟是从何而来了,原是害怕世事无常,人事易分,所以流云才会一直这般冷淡待人,却不晓得自己的这份理解之于身为六界之主的流云而言压根儿不值一提

  宽敞的书心阁里,满室尽是夜明珠熠熠的光辉

  白子画微微蹙拢着剑眉,袍袖轻挥,就撤去了观微的法术

  他抬眸望了一眼摆在书案上的孤鹤眠寒松图,须臾,他忍不住闭了闭双眸,心潮难以抑制地剧烈涌动着,向来清冷的眉眼溢满了心疼也不自知,耳边径自一遍遍地回响着琉霜的那一番话

  “我害怕天意如刀,唯恐流光容易把人抛;我害怕天道无常,唯恐浮生不过梦一场……”

  天意如刀……

  天道如常……

  白子画从未想过年纪轻轻的流云畏惧的居然会是这一些

那该要有多么坎坷的经历,才会让流云有这样的体悟

  后来的流云:无情天道,薄凉不仁,去你的天道恒长

  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此爱翻山海,山海俱可平

  我待你如春木谢江水,汲之则生,生之则茂,不畏余年霜。但愿你待我如江水过春木,长信前路,尽向东流,不必回头顾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落日与晚风,朝朝又暮暮;流年平生无归处,风雨流年幸得东风顾;许你一世长安笺,渡我心事深向浅;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茶微凉,夜惆怅,雪满明月光。凝思邂逅意中人,回首再看花满袖,在等谁执手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恋天涯时,我已过海角。各有芳草栖,不曾花颜绕。相逢似相识,前生情未了。不恨君生迟,只恨我先老。雾里看阴云,夜过不能晓。茶饭总相思,心悴影渐消。惟有相见时,花开向晴好。恨不能同生,不恨花开早。君心在我心,可否同君老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本君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桃雪落,韶光慢,风月平分半。芸芸众生独盼尔,步步念安然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定数,也是变数,大道无形,天道无为。缘也命也,是为定也

  何为定数?何为变数?缘也命也,天道也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心念苍生,难断红尘。长夜未明,此心永恒。一念红尘止纷争,山海无棱系苍生。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五年去四子,子子尽吾血,卦卦不得生,吾命换吾夫”

  “吾以吾血护吾夫无恙”

  “一切开始于结束之后,生与死重叠,终点与起点重叠。一切终归湮灭,如镜像倒影。劫缘本是一体,灼华神女因你而死,却又因你而生,此乃生死之缘。回到初始缔缘之地,便是你们重逢之时”

  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向前看,长路漫漫亦灿灿;抬头看,万里明灯照人间;低头看,脚下黄土千里绵;人心看,满腔热血为国燃。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向前看前路漫漫亦灿灿;抬头看满天星光甚浪漫;低头看满路荆棘已过半

  斑驳疏影醉马墙,摇叶婆娑诉过往;青石犹记当年事,无人重走少年郎。风吹过,青梅树下你和我;爱人弹起悠扬的歌,思念心上人和远方

  世人皆言道只有失去才会知道珍惜,可如果一直珍惜之人,天道非要让你失去,又该当如何?是自怨自艾,还是逆天改命。爱情是给予、是奉献、是无微不至、是不顾一切;爱情是自私、是独占、是无所不在、是痛苦根源

  一梳梳到头,相约到白头。二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永无悔

  “生命的底色所悬为悲观,它的结局是死;爱的底色长蕴着痛苦,它的终点是恨。原来人心复杂,好梦难明,原来灯火阑珊处,也有一片干涸的湖。我最是不懂,为何难过时要撕心裂肺的哭一片干涸的湖。我最是不懂,为何难过时要撕心裂肺的哭泣,幸福时也要肝肠寸断地掉下眼泪,别扭与拧巴却像是与生俱来,于是身心俱疲,越共情就越悲哀,越长大就越无奈,原来恨是被瓦解的爱”

  原来一切的崩溃、压抑与求而难得都无解,原来所谓的从容、自由与冰释前嫌皆是寒冬未曾融化的雪。原来爱成苍白的月,恨也只是满身裂纹的玉珏。就连爱恨我都难以分清,又该怎样将你心中所期待的风光都领略

  雾霭沉沉,缥缈孤影入阵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是为变数;天道已定,天机难寻,合道无望,唯有无常;作六爻,十八变,卦卦皆不得,看不破,放不过;只叹,世事轮回,因缘际会,苍玄冥冥,早成定数

  悲苦东流,长风来奏,不解愁;前尘幽幽,覆水难收,几时休;少年手执符箓,剑指凌霄哀鸿尽,蓦然回身,荒寒清光掀水澜;祭阵支离,他敛衽跪地,羽睫阴翳掩了晦暗,望不见彼岸的淋漓;云阶月地三千里,少年洗去俗尘,叩向碧川,落了一阙眸光

  “此身为祭”

  苦海滔滔,休恋逝水,早悟兰因

  爱是寻寻觅觅终不悔,百转千回;爱是生生世世不分离,化蝶相随;爱是一缕香魂无断绝,寸思寸灰

  “如果我是一把利刃,那唯一的持剑人只有你。你是我的爱人,是唯一能刺伤我的利刃,还是我的爱与新生”

  大梦成空,一觉醒来。梦中的种种,宛若隔世一般,不知真假

  他写:偏偏孤山引清梵;他说:愿为一盏灯,引你入凡尘。你当自己是孤山冷寂,殊不知在爱你的人心里,你是天上神佛,高不可攀。明明是千万人心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却甘愿成为一盏灯,温暖那座孤山。从此孤山不孤,明灯璀璨

  “素手千钧,掀得陈规覆;蛾眉如刀,割下陋俗抛”

  古至今朝,有她们传灯破晓,有她们立马横刀;纵迎千夫指,万人嘲,也要替天下女子去争一争那世道。千千万的女儿啊,你与天地同袍,与山川同高,可做胜却春色的窈窕,亦或冠压凛霜的独傲,惊鸿一笑,便占尽世间美好。你不会一直年少,但请与时间约定……

  永远永远,别困于哪一片海,务必去赶自己的浪潮,无论眼下惨淡或精彩,别忘了为自己盛开

  “女子本该扶摇,而非为谁伏腰”——你不是世界的附属,你的生命,以你为轴

  王权迷宫,谁经久韬光纵横棋局之中?

  藏锋,辗转,匿行踪

  他与杀道殊途,愿赏青松不争江山大统。便稳身执子八方不动,看夺嫡火起残局将崩。翻手一招拨千斤之重,扫满盘敌焰转瞬成空。要只要,宿命甘赠的至上荣宠

  谋只谋,天意垂青的决胜东风

  “明朝腾身池中去,逢雨化龙,谁能与共?”但有故人相从,无需史书唱颂

  生性凉薄语似刀,陋室怀才心有矜傲,故人势改再难守常道,今朝坦言旧隙皆抛;曾年少不问天高,慧骨玲珑一腔桀骜,终不谙世事诸多叨扰,双手怎敌人心难料;千舟覆水掀穿云浪,无畏无悔亦无怅,破天命我债我身偿,愿子莫失少年狂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碧落海的夜空,星辰缀满天幕,延伸向海天交际之处,随后又沿着波涛阵阵的海面蔓延到脚下,泡在海水里就像被满天星辰簇拥,故取名天悬银河。神女坐在银河旁暗自思衬:酿酒的人很年轻,连酿出来的酒都透着一股纯真,她最是喜欢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所思所想,皆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当然,她也喜欢看折戟沉沙,雏鹰断翅,少年郎脱胎换骨,铅华洗尽后在岁月中老去,如同一碗陈年的酿,细品无穷

  “你说你爱世人,那我把他们都杀了,你来爱我;你说爱世人,你说这是你的责任,是我们过不去的鸿沟。那我把他们都杀了,跨越这条鸿沟,可是……你为什么更生气了?甚至指责我“手握乾坤之力,却滥杀无辜”可这不是你说的这是我们之间的鸿沟吗?我都填平了。我不明白,这样我们不就能在一起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凶我,还要把我推开?我不明白”

  “灼华神女乃是天道与星辰之灵结合所化,星辰不灭,她便不灭。落花既败,不见其形,但其气仍在这世间流转,心缘不灭则生生不息,也许千百年后,会见故人归”

  神流泪,便会天地同悲,日月同泣,而神天性悲悯世人,不忍天下受难,所以不能轻易流泪。但无泪却很痛苦,因为有眼泪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哭出来心里还好受些,但没有眼泪只能将内心的痛苦放在心底,对神来说是莫大的折磨

  “我愿自囚牢笼,身缚枷锁,深渊沉沦,享尽孤独,直到你愿意再与我重逢”

流云(灼华神女)小丫头,本君需要你帮本君一个忙

花千骨什么忙

流云(灼华神女)召集与你同届同门的弟子为本君送行

六月十六夜,繁星映孤月

  对于流云的要求,花千骨也不问缘由,默默地下殿去召集同届的同门一同在膳堂里设个小宴为即将下山历练的流云饯行

  膳堂里尽是一片欢声笑语,流云倒是一反以往漫不经心的样子,今夜的她分外的热情开朗,不管是谁人前来敬酒,她都会将酒盏里的清酒一杯接着一杯地一饮而尽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见着一个个同门已经醉得随意趴在桌上或是地上昏睡了过去,只剩下了自己一人,流云醉眼迷蒙,微微勾唇一笑,而后娇躯一软,就这么醉倒在了花千骨的身边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有一人站起身来,步履轻缓地走到了流云与花千骨的身后,双手各执着一根泛着幽幽绿光的银针

  正当该人欲要将银针刺入流云与花千骨的后背之际,他的双手猛然被人给紧紧地抓住了,他不禁惊愕地抬眸一看,却是眼神清明而冰冷的流云

流云(灼华神女)尹上漂,你果真是七杀奸细

该人正是尹上漂

尹上漂正欲解释,却见流云举止从容地站了起来,而他只能万分错愕地睁大了双眼,看着流云毫无醉意的模样,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尹上漂你没醉?!

听着尹上漂这近乎肯定的话语,流云微微挑起秀眉,略显得意地扬唇笑了一笑,也懒得开口回答他

流云垂眸看着尹上漂手里的银针,眼神微沉,一缕笑意清冷如雪

流云(灼华神女)洗髓散

洗髓散乃是出自妖魔界七杀派的毒药,中此毒者非但会修为大损,还会导致仙资尽失,永世再难修仙,从此沦为废物

流云(灼华神女)倒是好算计啊……

话音一落,流云冷笑着瞥了尹上漂一眼,先是取走尹上漂手中的毒针,而后一边默念咒语,一边快速地掐诀,素手翻飞犹如蝶舞,素手抓住尹上漂的力道也更大了

须臾,尹上漂愈来愈惊恐,因为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灵力被封印住了,不由得急红了双目,朝着流云怒吼

尹上漂灵力……我的灵力呢?!

自身的灵力被流云给封印了,这下他是连逃脱甚至是给单春秋报信的机会也没有了

流云以一副“你这个蠢蛋怎么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这么拎不清状况”的鄙视神情看着尹上漂,慢慢悠悠地开口

流云(灼华神女)自是被本君用法术封印了

又一次的话音一落,流云以一种极其高深的手法迅速地点了尹上漂的穴道,好让尹上漂无法动弹

  随后,流云传音给三尊和总务阁的连商师兄

  月上中天,长留殿内

  流云秀腿微抬,利落地往尹上漂的右膝处踢过去

  那看似轻如鸿毛实则劲道十足的一踢,旋即让尹上漂立即朝着长留三尊跪了下去,双膝落地的声音与右膝骨折的声音齐发,那叫一个响亮得令人不忍耳闻

  看着流云摆着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摩严无不头疼地如是想着,怎么有流云的地方每每都会闹出需要三尊会审的大事

  白子画尽管是一如既往的神情漠然,只是眉眼过于冷冽,额头青筋微微凸起,隐藏在袖里的拳头紧紧攥着,表示了他极力地压抑着心头的震怒

  笙箫默略显欢快地摇动着折扇,这流云真是一个招惹麻烦的体质,跟着流云绝对有好戏看,说的正是此时此刻呢

  身为尹上漂的师父——总务阁长老的徒孙连商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在心中暗暗地问候尹上漂的祖宗十八代之余,也唯恐白子画在护徒心切之下会牵连到他的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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