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情”“感”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星霖泷的房间。四下环顾，我却并没有在四下找到那个小祸种。
突然，我的肩膀传来了手掌的触感。回过头，星霖泷手里端着一碗汤。那汤里飘着几个枸杞，发出阵阵清香。汤底红得透亮，像是红茶水。
“小小奴仆！快喝掉这碗我精心准备的药~”
我推开了他的碗，有些疲惫地说道：“我叫西索，不叫奴仆。”
星霖泷歪了歪头。“好的好的！西索奴仆！快喝下我给你准备的药——”
“这是什么药？”
星霖泷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嗨——这是我专门给你泡的壮阳药！嘿嘿~你刚才吐血说不定是气血不足，我就给你准备了……”
“等会儿。”我眉头打了个结，强压着心里的怒火。“你舅舅和我说了你的事了。你害我落到这种地步，就是因为你见色心起？”
“那、那个……额，西、西索……”星霖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的名字，似乎也看出来了我情绪不太平静。“咱以为，你会很喜欢咱的……咱可是……”他瞥了我一眼，嘴里愣愣的，迟迟没把“甘愿让你白嫖”这几个字说出口。
“喜欢？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闻到我身上那些别的男人的味儿，就断定我是那种既放荡又埋汰的人？”我后槽牙痒得不堪重负。“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我爸爸妈妈、依照我的能力现在就已经在上学，接受优质的教育。我之所以会身上那么多让人恶心的味道，全是因为我的人生被我爸爸完全操控着、被迫去当那种工具，过着你根本没有办法想象的日子！”
星霖泷眼睛瞪大了，嘴里念念有词到：“天哪……”
他手里握着的那个药碗发着抖，看的我心烦意乱。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
“你出于自己的那点黄色心思就把无辜的人卷进这个烂摊子里……和我爸爸简直如出一辙！自私！”
他沉默了，换来的是我更加认可已经想象到的事实。
我气的浑身发抖，似乎和那个发抖着的药碗同频。一股恶气涌上脑海，我伸出手掀翻了星霖泷手里的碗，随即又是熟悉的感觉——肚里一热，一滩鲜血像是被打开的水龙头一样被吐了出来。
星霖泷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低头说道：“对、对不起西索……咱、咱不知道你们那里会突然有那种变故……咱以为、把你送过来之后、一晚上就把你送回去的……”
我弯着腰喘着粗气，没能说出任何一句话。
门外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大门一开，舅舅和舅妈共同站在卧室前。
“你看看！我都说了，他有病！你还不把他赶出去！”
“啧，你这女人……我有安排。”舅舅走上前。“这个地毯染上了血，就扔掉吧。西索，你先在星霖泷床上躺一会儿。”他挥了挥手，示意让舅妈出去。舅妈见舅舅对我这么好，反倒是愣住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只是转身走出了卧室。看来这次她能闭会儿嘴了。
“星霖泷，拿拖布，血干了不好擦。”
星霖泷愣愣地点了点头，转身把地上落在地毯上好歹没摔碎的碗捡了起来，走向厨房。
“没事的，西索……你是星霖泷眼下唯一的灵魂救赎。在我们家，我保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舅舅把我扶在床上，像照顾孩子一样拍了拍我。我想摇头拒绝，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就像死了一样，但唯剩下喘息的力气。
我的意识没能抗住短时间两次大失血的重击，逐渐迷失在了远方……
当我从无边的黑暗里再睁开眼睛，已是近黄昏。我身边星霖泷坐在床沿，一下接一下地打着瞌睡。他小小的呼噜声十分催眠。
我调整了身形让自己坐起来，却把他惊醒了。
“小、小狗……！你醒了？”星霖泷满眼写满了关心，向我的方向看来。我哼了一声，抱着膀在床上，把脸对准他亚麻色的墙纸上。
“要、要来说说话，唠唠嗑吗？”
我没作声，脑海里迷糊地，似乎映出了远方海上的小船，在夕阳下渐渐驶远。我感觉我像是病了，身边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我想回家了。
星霖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屋，回到卧室时手里却捧着一盆樱桃。
他揪下了樱桃的茎，递到我面前。
我仍然无动于衷。
“对不起，小狗……”
对不起还用你说？到现在这样了，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这不无所谓了吗。这样讲的话，我干脆自挂东南枝好了。反正都无所谓了……我能感觉，我现在的脸色一定臭得很，眉头皱得生疼。但我仍然没说一句话。一句话也没说。
星霖泷叹了口气。“咱……咱确实挠你是因为觉得你是那种人，会喜欢咱，愿意和咱一起一夜情。”
他把樱桃放了下，然后接着说道——“但是，咱没想到突然被那么恐怖的一个坏人袭击了。如果不是你的话，咱可能已经死掉了。在你救下咱的那一刻，咱就有感觉——你一定和别人不一样。”
“如果我知道是这个下场，救了你还来当奴隶，我就算是自己杀了自己也不会救你！”我气上心头，吐出的话语更比鲜血刺痛。
“……”星霖泷沉默了。“咱感觉你的生活也缺少爸爸妈妈的一片拼图，但是和咱又不太一样。你宁可在那种瞬间救咱，就已经是咱最大的慰藉了。”星霖泷叹了口气。“小狗，要不要听听我们的故事？”
夕阳下，我并没有什么回答。只是他的话有些刺痛我。爸爸妈妈的拼图，我知道他们在哪，却没有拿起来的力气，没有和锁住拼图的锁匹配的钥匙。当然是不一样的，星霖泷也许是在寻寻觅觅捡起一个拼图，我却是望眼欲穿地守候在唾手可得的物品身边。
话虽如此，我现在有点理解星霖泷的内心了。缺少亲爱，所以要在爱情里找回原来的归宿感。虽然没原谅他，我还是选择点了点头，示意他，我愿意听。
……
接下来是一段关于过去的故事。
威斯敏斯特钟声。几乎每个学生都被这声代表上课的安魂音淋成鸡汤过。
今天丝毫不例外。随着窗外阴云卷起的浪花，这个时间段，这声旋律的响动，也意味着永梦岚里的初中生，只剩下一节课的时间便可身归故里。这对学生而言就是莫大的快慰。
窗外的学生家长撑着伞，花花绿绿，黑黑白白。从教室里向外看去，像是蠕虫，躁动得停不下来。
四十分钟并非转瞬即逝，因为在主观的情感作用下，不同的时间于不同的人，感受完全不一样。
盼着回家的孩子们当然是度秒如日、度日如年。但是，在星霖泷心里，这40分钟却好似一刻，转瞬即逝，就好像他对爸爸妈妈的认知一样。
他挨到了放学时分，但天上的雨点丝毫没给他留面子，仍在下着，显然阻止了他回家的念头。
没人会来接自己的。也没人知道他没有带伞。舅舅和舅妈每日奔劳政务，自己自小便只得面面俱到地照顾自己。
教室的学生一哄而散，只留下星霖泷托着下巴，惆怅地看着窗外。
门外的脚步声稀稀落落，最后归于沉寂，只剩雨声。
……
星霖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起身向教室外走去。
他想尿尿。特别想。可能是那雨声唤醒了他的联想，总之，他想尿尿。
他头低的低低的，掀开了厕所的遮布，结果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掩埋在烟味儿后的惊呼——
“怎么还有人……！对不起！我真的没抽！”
只见眼前，一个小熊猫慌忙地把手里的烟丢到地上，然后慌张地用脚踩灭了那半根还没抽完的烟。
等他看清了来者后，他惊呼了一声。
“你太吓人了！我还以为是老师这么久还没下班呢。喂，你怎么还不走？遇到麻烦了？还是说……”
那个小熊猫凑上前来，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怼了怼星霖泷。
“你也想来一根？”
星霖泷愣愣地摇了摇头。“咱、咱不抽烟哈，谢谢你，咱就是来尿尿的……”
“少装葱了，回家尿尿不比在学校尿尿舒服多了？这都放学要有六七分钟了。我说你肯定是在学校打算着什么坏事儿呢，要不为什么这么久还不走……”
“哎呀，其实是咱今天忘带伞啦。咱家里人……今天又刚好没时间接咱。咱家很远的，总不能冒雨……”
那个小熊猫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嗨呀，那哥们正好捎你一程。学校这地方你也不嫌晦气。我家里今天没人，来我家坐坐吧，反正在这干坐着也没意思！”
……
银灰色的空气弥漫着风雨的针，就算有一把伞也不足为御。雨气涌出的白浪硬邦邦的，空气中布满了臭氧的味道，夹杂了些树叶的清香。这样的天气就是湿漉漉的代名词，无论是多短的短裤，多短的衣袖，纵使有一把伞的庇护，都无可避免地染上了湿湿的印记。
“快走！马上就到了……”
两个人几乎舍弃了没什么实用的伞，转身奔在雨中。
伴随着咔哒一声，小熊猫家的门被他打开，二人也终于能在这场急促紧凑的雨中，安顿一下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