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霖泷回家之后被舅舅臭骂了一顿。不只是因为什么“非法翻墙”，还因为他暴露了他自己扭曲的性取向。
“你说你……你爸爸妈妈这以后还怎么留后……？”
“舅舅……咱今天已经听你说了八遍这句话了……”星霖泷难过的抬起头，叹了口气说道。“而且……咱爸爸妈妈只是失踪了而已嘛，又没能下定论……”
“你……好。没事。但是你和他玩的也太大了点！你才多大？这个年纪就这么风花雪月，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好在你舅妈浑然不知，不然你看她，迟早贬低死你。”
星霖泷接着闭口不谈。自己当时是被金欺蒙拐骗了没错，但自己也真的很喜欢金。不过说起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家伙，其实星霖泷自己说不出。但回忆里就是忘不掉那种金坏坏的感觉，还有每一次抱抱的那种温暖。
星霖泷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接下来几天，他都被限制了出门。“你还是好好反思一下吧。”舅舅是用这个理由来阻止他的。
这几天，星霖泷辗转反侧，身上像有蚂蚁在爬，饭也吃不下去多少。
……
被解放的第一天，星霖泷径直冲向金曾经所在的学校。
他在那里守望了整整一天，看着那些学生攒动着，看得眼睛都发酸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瞪着大眼睛看着，生怕落下一个面孔，而那个面孔又恰好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
直至夜深。四周静寂，人影稀凉。
星霖泷硬站了一天，只是偶尔徘徊几步，却也时时不敢蹲着、坐着。他的腿已经疼得没有办法打弯了。学校的灯火已经漆黑，四下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个在那盯着星霖泷盯到瞌睡连天的保安还在呼吸。星霖泷眼泪被腿和心脏敲打得呼之欲出，却也毫不妥协。
他回了家。已经没有希望了。
他也不敢去金的家里对峙……他害怕金只是不想见他，或者他爸妈讨厌他……
……
第二天如此。
第三天仍然如此。
第四天，放学时分，一个小同学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好！您在等谁？等好多天了！是谁的哥哥嘛？”
“我在等……咱在等一个叫金的人。你认他吗？”星霖泷毫无感情地发出这些言语。
“我记得有这样一个……是在校令上的，好像已经被开除了？”
星霖泷突然被这话冲得大惊失色。“因、因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身体原因，家属签字了，就不上学了。他们家还赚了一大笔补贴呢……”那个同学语气明显酸了起来。
“……”星霖泷的后背瞬间软了下来，像他的尾巴一样耷拉了下来。
他没说什么，回家去了。没有谢谢，也没有什么回应。
甚至那个同学都没发现他的离去。
……
“新面孔呀~长得还挺可爱呢。嘿嘿……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躁动的音乐。
潮湿的酒气。
“……”
“要喝点什么吗，小不点？”
“想要一杯有雨天和爱情气息的酒呢。”
“雨天和爱情？那你肯定会喜欢这款‘威斯敏斯特之东’的！看你是刚成年的样子，一定很喜欢校园风味的微醺感~”
听者摆了摆尾巴，点了点头。
紫色的兜帽盖着他的头，露出了黑白色的耳朵。
他看了看价位表，出乎意料的便宜。
很快，那杯酒被端了上来。
他伸出猫舌头，轻轻舔了一口。
有一股雨腥味儿，还有一种淡淡的回味。
他尽力把那种回味引到了脑门里，最后尝出的感觉是——
爱情。
苦，但并不像别的酒精一般辣。
而且，那种苦味一直冲着鼻腔，粘着上颚。
就像是事后的余味。他很熟悉这种味道，也很快爱上了。
……
“还想……再喝……”
“小伙子，你手里的钱已经不够了。”
服务员端上一碗茶汤，收过了钱。“用你剩下的钱，买一杯醒酒汤吧。”
他——星霖泷，并没有推辞，端过碗一饮而尽。这杯，不如酒那般刺激，所以才好一饮而尽。
“……没……够……”
服务员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伙子，别这样，你这零花钱没有了，可就没法潇洒了。不过嘛……”
服务员眼睛弯弯地看向他，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味道。
“有没有兴趣，赚点外快？”
……
“停一下，我现在大概是知道了。”我打断了星霖泷的故事，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堵堵的。“你意思是你和我当过同行？”
“咱也不知道咋说啦……其实就那一次是咱赚了，剩下的日子里，咱可都是——消费者哦。”星霖泷坏笑着看向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额……你那次赚了多少钱？”
星霖泷神秘兮兮地伸出一个指头。我脱口而出：“十块？”
他突然间笑得前仰后合：“什么十块！你把咱想的太低贱了吧——是一千，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堆老哥看着咱年轻，眼睛都要直了，差点把咱玩晕过去。唉，那之后咱喝酒都有好好控制量的，不然太难受了……”
我咂了咂嘴。“你……我说你……”
唉……一千……我当时干活一个月好像才三千块，亏死了……
“你说剩下的日子……很多次？”
星霖泷轻描淡写地说道：“很多吧，数不清了……”
“……”
我面目扭曲地看着眼前这个看着人畜无害的小猫。他天真地笑着，和他嘴巴里冒出的话有着极大的割裂感。
我深深叹了口气。“你……”
我想说他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有一丝同情他。本来就心房就缺少了一块，爱着的一个人又突然失踪，于是拼了命的用糜乱的生活去弥补那份割裂感。真是……可怜。
而且……我的爸爸妈妈也没好到哪去。我再熟悉不过这种心理了。
“西索。”
“怎么？”我抬起头，发现自己刚才的迟疑被星霖泷捕捉到了。
“我……咱猜，你的家里，也不太对吧？”
我愣了愣。“你说什么？怎么看出来的？”
星霖泷开怀大笑。“像你说的完全一样——咱闻出来哒~但是咱只是猜猜而已啦。”
我没懂，愣愣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接触’过很多咱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啦。是男生，又喜欢男生的，家里的情况一般都有些问题——像金那种坏人就是家里宠爱过度了。但是你身上有很多来自不同男人的味道，所以……”
星霖泷垂了垂眸，然后抬起眼睛看向我。“你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也……”
“不是。”我摇了摇头。“他们活得好好的，一个跟马上就跟皇帝差不多了，一个就是太后。”
“嗯……”星霖泷突然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你爸爸妈妈是不是，没有给你足够多的爱呢？”
“什么话……”我眉毛皱了皱。“没说错，但是你也太冒犯我了吧。算了，无所谓，你想说什么？”
“那咱猜的还是八九不离十啦。”星霖泷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以前这个吐血的问题，有找过医生嘛？”
我瞥了瞥嘴。“啧，别提了。我总被那些医生诊断成有不干净的东西附身，要不是我父亲……我都要被火化了。”
“啊？”星霖泷面容扭曲了一下。“好怪哦。你们也太不科学了……”
“啥，科学不是和宗教是一体的嘛？”
星霖泷的脸又扭曲了一次。“怎、怎么可能……科学和宗教不应该是反义词嘛？”
他摇了摇脑袋。“没关系——咱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星霖泷自信地露出一个笑容。“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我抱着膀子。“少来这套了。医院那个地方就是纯扯，小病又不会治，大病就说异端……”
“哎呀……永梦岚里宗教色彩没你们那么重啦，安啦安啦。”星霖泷无奈地笑笑，似乎在嘲笑我的无知。“况且，咱要带你去的医院可不是一般的医院……”
我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那，既然不是一般的医院，我可就要抱那么一丝丝希望了。
那天晚上睡得不是很好。做的梦像精心设计过的肥皂剧一样，很让人难过。
第二天，我们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星霖泷生拉着我的手，趁着日出带着我走出了家门。
日上三杆，我们俩筋疲力尽地走到了城市郊区。一家医院的招牌指向山沟里，上面写着“精神医院”。
“啊？”
我顿时无语，指了指比我高出几个头的牌子，等着星霖泷的解释。
“怎么了？”
“精神病？我不是精神病！”我大声嚷道。
星霖泷笑嘻嘻地看着我。“别这样~你跟我来就好了。”
我掉头就要往回走去。
星霖泷赶忙跑了两步，拽住了我的手。“西索宝，别这样嘛。可以请你信我这一次嘛？哪怕去简单检查一下也好……”
“我没有精神病。”我甩开了他的手，心里升起一股火气来。
“西索宝……信咱一次嘛，求你——咱知道你不是那种精神病，但是精神医院管的范围可不止精神病——唔，像是失眠啊，抑郁啊，焦虑这些症状，也是可以治一下的。”
什么玩意？焦虑、失眠我都听说过。抑郁？这两个字怎么这么难理解？我问道星霖泷：“抑郁？什么？”
“就是长期情绪低落，甚至影响到正常生活那种，可能会绝食……咱之前失恋的时候被送过来过来着，也没有很严重，只是做个小问卷然后和你说说话而已——不会把咱关起来的！”
我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原来是病。我们那个世界……我上学的时候，有个同学就是这样，最后被认为什么邪祟附身，被自己一人关在了教堂里好多天……最后我们找到他的时候……”
我吞了吞口水。虽然我一直对教会什么的东西敬而远之，但我当时真的信了——我信他被邪祟附身了。
他被发现的时候，就躺在教堂的大椅上，椅子前几十米堆满了腐烂的米饭。他是被饿死的。
星霖泷点了点头。“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啦。跟咱来吧，山里还要好远……”
我脚步跟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个被饿死的男孩……也许，算是我的初恋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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