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很久很久。药效很强烈，搅得我五脏六腑都翻涌着。
再次睁开眼，天色正破晓。风雨不动，蓝光荏苒。
身边的小猫睡着微微的呼噜，一点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他的手搭在我的胸口上，木头的气息伴随他的呼吸扑到我的脸上。
我微微抬起他的手，缓缓起了身，轻轻提好衣服，看向窗外的晨色。我感到身上很乏，很快推测到，星霖泷一定趁我昏睡的时候做了不少好事。
好事。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重物——那个项圈被戴在我的脖颈上，在久久的睡眠中给我的皮肤压出了一道褶皱。
窗内并不明朗。初晨总是这样，明明天色那么美，可屋内还是黑暗的。
黑暗的，就像无情工厂。
我不知道怎么了，又是一股怨气涌上心头，眼泪随后破堤而下。
该死的药，让我变得那么自怜自艾！我转头看向床头柜，大大小小的药板被杂乱地摆着。我数了一下，已经过去了两天。
我和他恋爱了？真的吗。我希望那是一场梦，而不是事实——我很迷糊，无论当时发生了什么，我都是不理智的。我打理好身体，轻轻走出了屋子，去洗了脸。
恋爱？不，对我对他都是噩梦。我根本不信任爱情，不然那些工厂的杂碎们当时见我被摧残得死去活来，最后呕血抢地，却没人伸出手。
我讨厌爱情。而且星霖泷……我不信他真的爱我。我和他明明才相处了那么短的时间，又寄他篱下，他怎么可能对我动情？只是把我当作释放欲望的搭子吧。而且，我不懂，金就在他眼前，唾手可得。白月光和朱砂痣，只要有过，便是遗憾。我和他，又怎么能比得过初恋的感觉？
想到底，像我这样的人，连亲生父母亲都如弃草芥，对别人而言也就只是一场风月罢了。他眼里的我，更只是一个奴隶罢了。
太阳起了。依着星霖泷的性子，我幺摸他也不可能起床。
但是我猜错了。我转过头，却发现他正四下慌张地找寻着什么。抬起头，他见到我，眼里刷然升温上来，身上紧张的气息也缓了下来。“你吓死咱了！西西，你知不知道醒来你突然消失真的好吓人的！”
“哦。”我犹豫着，选择了漠视他。
“怎么了？”星霖泷像是被吓了一跳。“西？你不开心吗？是贤者时间吗……”
我皱了皱眉，摇了摇头，然后和他擦肩而过，走出去了。
“西索，你要去哪？”星霖泷有些疑惑地叫着。
我摇了摇头，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我向前没走两步，腰上突然扑上来一对胳膊。星霖泷环住我的腰，撒娇地说道：“别这样嘛……理理咱啦！好不容易才醒，结果这么冷淡……”
“撒手。”我的语气近乎冰冷的命令。我腰上的双臂颤动了一下，随后讪讪地收了回去。
“西、西索，你没事吧？你不会是精神分裂……”
“没有。”我回到。
星霖泷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眼里竟蕴了泪。“你、你不喜欢咱嘛……”
我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反倒是心头一酸，眼里的水借着药劲儿晕乎乎地甩了出来。“放过我吧……为什么非要是我……”
星霖泷愣了愣神，然后低下头。“咱知道了……”
我明白他会错我的意思了。我想开口，结果这天大的误会像是撕裂了我的脑仁，一阵天旋地转，我几乎倾倒在地。眼里的画面像是绽放的烟花，刺痛我的眼角膜，又时而像彩虹般闪烁。
再次看清眼前，我倒在地上，胳膊支在地上。星霖泷正犹豫在我身畔，克制着触碰我的欲望。
我一下子像被泡在沸水里的冰块一样，化了。一股怪异的冲动涌上心头，世界仿佛离我而去——
“我害怕啊——星霖泷——我真——我真的害怕——我——我爱你——我害怕，害怕，爱啊——”
星霖泷愣了神，却扑倒在我身旁，抱住了我。
“啊——啊……”
我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我想哭。
“别——别——别啊——我——我……”
我无力地坐在水房的地板上，放声哭着。如果不是星霖泷在控制着我，我可能已经在以头抢地了。
门外传来不和谐的脚步声，却又戛然而止，似是被遏制了一样。一声嘀咕过后，没人听清门外说了什么。随后，脚步渐远。
星霖泷缓缓拍着我的后背。我在他的怀里，哭到力竭。
“没事，没事。宝宝，我在。”
我哭得更大声了。
“没事了，没事了。”星霖泷的低语回荡在耳边，拨开了我的嚎叫。
“我、我、爱你——我、我、爱、爱你！不、不要伤害、不要对我、不要……”
星霖泷把我的头搂在他的胸口，一股木质的安神香气传入鼻翼。“乖，我在。有咱陪着你，不会丢掉你的。你可是……咱的救赎呀。”
我睁开红肿的眼睛，看着星霖泷的双眼，不住地抽泣着。
“我、我……我、我明明、后、后悔救你的……”
“但你还是救了咱呀。”星霖泷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随后轻轻亲了我的额头，抚摸着我的后背，就像妈妈一样。
我嗓子里夹着什么东西，一股子气又窜了上来，像打嗝一样，逼得我的眼泪一股股往外冒着。
我伸出哭麻了的双手，死死环着星霖泷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前，失声痛哭。
我真该死，真的。
遇上星霖泷，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我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崩溃着，又能被抱在怀中安慰——我的妈妈也没做到这样。
他接纳我这段时间，操劳了多少心事，又多了多少杂务。我知道，他讨厌借舅舅的名号，可却为了我三烦恼五次地卑躬屈膝，又花了那么多的钱，走那么远的路，治那么无药可救的我。我却还在揣摩他的心，质疑他的情感……
我的戒备，究竟为什么挺立到这般啊。
……
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床边没人。惊坐起，四下环顾，看到那个在我心里复杂无比的星霖泷正伏在案板上，一根笔仔仔细细地刻着什么。
“在干什么？”
星霖泷被我的提问吓了一跳。“西索！醒啦？”
他放下笔，转身看向我，眼角满溢喜悦。
“嗯……对不起。”
星霖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笑容还是那么灿烂。“怎么啦，这样说话？”
“……”我撇过了头。“喜欢你。”
星霖泷愣了愣。“好耶！西索贴贴——”
“啊——别来别来。”我伸出手，全身都像是被撕裂般难受。“我身上哪哪儿都不舒服，你扑一下我怕昏过去。”
星霖泷收回了扑向我的身躯。“好吧！”
“你在写什么？”
“写什么？啊？啊，咱，没写，没写什么。”
星霖泷呆呆地又加了几个字，随后收起了那堆纸。那是五六张，我从远处看根本看不清他划拉了什么破大字。他写字真的很丑。
“……”我顿时心生好奇。“我说，你该不会是给哪个帅哥写情书呢吧？”
“说、说什么！……没有这回事。”
“哦——看你心虚了？”我不怀好意地笑着。当然，只是开玩笑而已。
“哪有啦。要写也是为你写的！”星霖泷自然地笑了笑，随后把纸放进一个信封里，精心地贴上了一张邮票。
“为我写的？给我写的啊，嘿嘿。”我小声地笑着，生怕抻到筋骨。“让我看看呗？”
星霖泷却突然摇了摇头。“那怎么行！咱不是给你写的啦，西西宝宝安啦。你好不容易清醒一阵，去吃点东西吧！这两天都是我舅舅给你专门找的护士扎的葡萄糖……”
他说到这，我才觉得手上有什么东西粘着。伸出来一看，几个医用胶带贴在我的手背上。掀开后，下面藏着几个微小的针眼，精细程度是顶尖护士才能扎出来的创面。
星霖泷走到我身边，扶起我来。
“哼了。说什么我是你的奴隶，我看这几天你为我操的心，比奴隶还奴隶。”我歪歪脖子，故意呛了呛他。
他笑嘻嘻地捏了捏我的脸。“等你好了给咱补偿啦，又不是白当。咱俩可是要在一起，一辈子！”
我心里暖流涌动。“嗯。”轻轻一声。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知道为什么我爸爸妈妈会那样，我真的不理解。按照他们两个的性格，他们绝不是视我为绊脚石的家长。我总是隐约有感觉，我们之间，有更深的内幕。
如果，如果我真的明白这一切的话……永梦岚，也许真的对我来说，是一直向往的地方吧。
……
饭桌上，无言。
尽管舅妈瞥了星霖泷和我好几眼，可是我俩正常得丝毫引不起她任何的挑剔。她也只得当今早的突发事件为白日一场梦。
想必，舅舅跟舅妈已经悉数说明我的职责所在了。舅舅对我真好啊。
我现在，终于可以大胆地被爱了。
夜幕中，我和星霖泷同床共枕。虽然我们二人无言，却连接着彼此地心跳。
此刻的幸福，真希望直达永恒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