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卷

第一章 血色残阳

淮水北岸的芦苇荡里飘着铁锈味。

凌夜单膝跪在折断的帅旗旁，玄铁甲胄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正顺着护腕纹路滴落。他望着河面上漂浮的碎冰，那些冰碴里裹着东吴将士的残肢——半个时辰前还鲜活的八千玄甲军，此刻都成了虞国国师张赢的阵中祭品。

"将军！"副将陆九踉跄着扑过来，右肩插着的断箭随着动作又没入三寸，"西侧山崖的伏兵..."

话音未落，对岸突然传来金铃清响。九盏青铜灯在虞军楼船上逐次亮起，凌夜瞳孔骤缩——那是天机阁的引魂灯，每盏灯芯里都淬着童男童女的眉心血。

"列盾阵！"凌夜横枪跃起，喉间泛起腥甜。他分明看见张赢立在船头，雪白道袍被河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青铜剑正指向淮水中游。

河底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八百玄甲军刚竖起龟甲盾，就见整条淮水突然倒卷上天，浑浊的浪涛在空中凝成九条水龙。凌夜握枪的手青筋暴起，终于明白为何张赢要放任他们抢占滩头三日——这妖道竟是要用玄甲军的血气激活淮水龙脉！

"将军小心！"陆九的嘶吼在龙吟声中支离破碎。第一条水龙俯冲而下时，凌夜额间突然灼痛难当，仿佛有朵莲花在颅骨里绽放。这痛楚他再熟悉不过——自半月前在往生殿遭遇伏击，这道红痕便如附骨之疽般时隐时现。

冰凉的河水灌入甲胄的刹那，凌夜眼前闪过诡异画面：张赢在密室中抚摸青铜鼎，鼎身饕餮纹竟在血雾中蠕动；青衫女子赤足立于莲台，腕间银铃与战场上金铃共鸣；还有渡生大师手持八宝琉璃盏，盏中金莲正与自己额间红痕交相辉映...

"轰！"

第二道水龙直接撞碎盾阵。凌夜被气浪掀飞三丈，后背重重砸在龟裂的界碑上。他咳着血沫抬头，正看见张赢剑指苍穹，九条水龙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图。阵眼处浮现的并非阴阳鱼，而是一朵妖异的并蒂莲。

"原来如此..."凌夜突然狂笑，齿间溢出的血染红了下颌，"好个一石二鸟之计！"

淮水两岸突然亮起血色符文。那些浸透将士鲜血的砂石开始蒸腾黑气，八千玄甲军的亡魂正被阵法牵引着涌向阵眼。凌夜额间红痕突然迸发金光，他恍惚看见三百年前相似场景——金甲神将手持降魔杵，将九转化形诀打入淮水河底...

"施主，该醒了。"

浑厚佛号穿透战场喧嚣。凌夜猛然转头，见渡生大师踏浪而来，手中琉璃盏正盛着淮水月华。老和尚袈裟上沾满血污，显然已突破虞军重围。

"大师小心！"凌夜话音未落，张赢的青铜剑已破空而至。渡生大师却不闪不避，任由剑锋穿透左肩，右手结印拍向水面。八宝琉璃盏中金莲骤放光华，竟将九幽黄泉阵的煞气逼退百丈。

凌夜突然捂住额头。金光照耀下，他看见自己倒影里浮现出金甲神将的虚影，而渡生大师眉心竟有同样的莲花印记。战场画面开始扭曲，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往生殿密室里的青铜鼎、青蘅指尖绽放的妖莲、还有张赢那句"你以为转世就能逃过因果"...

"砰！"

第三条水龙撞碎佛光的瞬间，凌夜体内突然爆发出赤金火焰。他本能地并指成剑，虚空划出玄奥轨迹——正是红莲净世诀的起手式！九幽冥火逆流而上，将水龙烧成漫天水雾。张赢的白玉冠在这火光中炸裂，露出额间狰狞的妖纹。

"不可能！"向来从容的国师首次失态，"你明明已经..."

渡生大师突然将琉璃盏抛向空中。金莲绽放的刹那，凌夜看见老和尚嘴唇翕动："去红尘寺，那里有你三百年未了的因果。"

河面突然升起浓雾。当凌夜再次清醒时，已躺在青石佛塔顶层。八角檐角挂着的惊鸟铃正在晨风中轻响，而淮水畔的喊杀声仿佛隔着重纱。

"施主可知，你昏迷时周身开满血色莲花？"渡生大师正在擦拭琉璃盏，盏中清水映着凌夜眉心血痕，"九转化形诀与红莲净世诀在你体内相冲，若百日之内不能化解..."

话音戛然而止。凌夜突然按住心口，那里正浮现并蒂莲虚影。透过禅房轩窗，他望见后山荷塘里有青衫一闪而过，腕间银铃与记忆中的声响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