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这天，秦知非早早起床，跟着爹妈拜年。
“来来来，领压岁钱了。”
秦老爷子笑呵呵的坐在沙发上，身后站着一排捧着托盘的儿子。托盘上放着几十个一模一样的红天绒鹅盒子，里面放着888，666之类的很吉利数字的压岁钱。
“随便挑，一人一个，不许耍赖皮。”
三十岁的堂哥站在那里不动。
“爷爷，我都三十了，不用拿了吧？”
“那你也是我孙子！”秦老爷子别看年级大，精神头十足，将拐杖往地下一杵，“让你拿你就拿，废什么话？”
他摸摸鼻子，随手拿起一个盒子。
侄子辈的小豆丁们倒是欢喜的很，围着秦老爷子和秦老太太，各种祝福的话说了一箩筐，惹得两位哈哈大笑，又各自给了一叠红票票。接着有跑到叔叔大伯那里，拜年的拜年，说吉祥话的吉祥话，几番下来，每个人手里都有十几万了。
“小叔叔！”穿着红色绒裙的小姑娘抱住秦知非的腿，“小叔叔新年快乐！！”
“小叔叔！”
“小叔叔！”
很快秦知非就被小朋友包围，秦知非没有准备那么多的压岁钱，只好从自己的压岁钱里，没人分了点，到最后就还剩三张。
看到一旁吃饭的猫和狗，秦知非走过去就把三张票子塞到它们的小衣服里。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新年快乐！”
“小叔叔！陪我们玩游戏！跳房子！！”
有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子跑过来拉着秦知非就往后花园跑。
“行行行，慢点儿，别摔了！”
纵使天气依旧冷，但是秦知非还是跟小朋友们玩出一身薄汗。回到客厅的秦知非将外套脱下，给自己灌了一杯水。
在没有被秦家找到前，他其实不太喜欢过年，周围所有人都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秦知非自己缩在小小的房间里，听着外面的烟花爆竹声，听着一家团圆嬉闹的声音传来，他就感觉自己被抛弃一样。
“小叔叔，你不开心吗？”
秦知非抬头，发现他的一个小侄子牵着秦沐川的手站在他面前。
如果秦知非面前有面镜子的话，他就会发现，他现在的表情就跟要哭了似的。
“怎么了这是？”
秦知非摇摇头：“没事。”
小侄子朝秦沐川张开手臂，秦沐川就弯腰把他抱起来。
“小叔叔，我们去看太爷爷养的鱼吧！可漂亮了！”小侄子探着身子揪住秦知非的衣袖，眼睛亮晶晶的。
“好啊。”
小侄子抱着秦沐川的脖子问：“我可以爪太爷爷的鱼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太爷爷会打你屁股，”秦沐川将小孩儿往上颠了颠，“太爷爷很宝贝他的鱼，你想想，如果你最喜欢的玩具被人破坏了了，你会开心吗？”
小侄子用他小小的脑袋想了想：“不会！我会很生气，很难过。”
“那太爷爷对你那么好，你会让太爷爷生气难过吗？”
“不会！”
小孩儿身长手臂，跟要飞起来一样。
秦知非跟在俩人后面，无声笑了笑。
现在不久挺好？他要跟以前说拜拜了。
第二天的时候，秦知非他们一家要赶去南方的傅家过年初二，等五号才回来。
临走的时候，秦知非听见了老爷子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的声音。
“谁把我的鱼给撑死了！”
秦知非看见有两个小孩儿心虚似的往自家大人身后躲了躲。
秦知非他们到傅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进到正厅后敏锐的发现气氛不对劲，秦知非他三舅妈在那里坐着抹着泪，身旁的其他舅妈姨妈在那里安慰他，秦知非他三舅也在那里唉声叹气。
秦知非动作都小心翼翼起来。
“姝妹，这是怎么了？”秦母走过去轻声问道，“青尧这孩子怎么没看见呢？”
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三舅妈了，三舅妈脸上怒气遮都遮不住。
“别跟我提他！混账东西！”
秦母一怔，问：“这是怎么了？”
“唉……青尧这孩子……他……他……”
三舅像是有什么难隐之言，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
“他是个同性恋！”三舅妈像是豁出去一样，愤愤道，“太混账了！”
“这……”秦母一愣，秦父四人也是一愣。
“姝妹，这或许是天生的，这大过年的，有什么事过完年再说呀。”
“事情不是发生在你家身上你当然说话不腰疼！”
“老三家的。”傅老太太从一旁的屏风里被人搀扶着出来，“怎么跟你小姑子说话？老三，带你媳妇回去休息一下。”
秦知非小心翼翼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天早上的时候，傅青尧跟他的小男朋友在后门偷偷打啵的时候，被他妈看见了，两人顿时脸色惨白，他的小男朋友看着傅青尧他妈一脸要杀人的表情，丢下傅青尧就走了。
后来，傅青尧被他妈又拖又拽的带去了祠堂，一脚踹在他膝弯让他跪在祖宗面前，接着就是上了家法，要不是傅轻舟来的及时，傅青尧的腿估计就要被打断了。
现在傅青尧离家出走，傅青尧他妈也生气一直没联系。
“唉，”秦母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也不能打孩子啊，这种事情他可能是天生的，这也不是孩子的错啊。”
“话这是么说，但是要是你家孩子喜欢男人，你还能说这话吗？”
秦沐川和秦知非一愣，接着看向了秦母。
秦母垂眸思索一番，说：“我生孩子又不是非要他们干什么的，生下来就只是希望他们平安喜乐。如果……如果我的孩子真的喜欢同性的话，就喜欢吧，他能幸福就好，喜欢同性又不是犯了什么大事。”
那人便不再说话。
“那……青尧哥怎么办？”秦知非轻轻问出声，“总不能真的不联系吧？”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傅轻舟揉揉眉头，“不是没有找过，对我们抵触的很。”
正想着，秦知非电话响了，拿起一看，是傅青尧。
“嘘！”秦知非比划了一下，接起来电话，“喂？”
“秦知非，你在哪呢？”
“你喝酒了？”
傅青尧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醉醺醺的。
“嗯……喝了一点……”
傅青尧脸上顶着巴掌印蹲在马路牙子上，脚边立着倒着好几瓶子酒。
“那你在哪呢？”
“不知道……”傅青尧嘟嘟囔囔的，“我在……一个酒吧对面……”
“要我去接你吗？”
“好啊。”傅青尧轻轻笑了一下，“就你自己来，不要他们……他们……都觉得我是怪物，说我恶心……”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你乖乖的，别动。”
挂完电话，秦知非抬头看向傅轻舟。
傅轻舟有些头疼，酒吧可多了去了。
正打算一家一家慢慢找的时候，他朋友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傅轻舟，你弟弟在我酒吧门口对面的街上喝醉了，差点被捡尸，你快点过来吧。”
“行，知道了。”
傅轻舟挂断电话，带着秦知非赶过去。
他们赶回去的时候，有个青年半拥半扶这傅青尧。
“你过去吧，青尧他现在还不想看见我们。”
“行。”
秦知非跑过去，从那个人手里接过傅青尧。
“哎呦妈……累死了。”青年擦了擦头上的汗，“这小孩儿，看着瘦，还挺能折腾。傅轻舟在那边？”
“对。”
“行。这小孩儿交给你，我去找傅轻舟聊聊天。”
秦知非怀里的傅青尧不老实，一个劲的扭动身体。
秦知非轻轻拍打傅青尧的脸颊，轻声细语开口：“喂，傅青尧，是我。”
傅青尧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秦知非的时候，“哇”的一声就抱着他哭了起来。
“我……我只是喜欢男生而已……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说我……说我不正常，说我恶心……奇奇怪怪的动物被保护，为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要被孤立？”
傅青尧哭的可伤心了，秦知非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告诉他：你不奇怪，你不恶心，你很正常。
“那……为什么……他们有的人就行看怪物一样看我？”
“嗯……”秦知非苦思冥想，“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理解的，就……好比如，我不爱吃的香菜那我总不能说爱吃香菜的不正常吧？同样啊，性取向这玩意儿……也不能一点规定说，喜欢女生就是正常不喜欢就是不正常。你就是……嗯……自己的人生自己过吧，不用很在意别人的眼光。”
“可是……我妈妈她……”
“舅妈她可能一时间接受不了，但你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总不能真的跟你断绝关系吧？”
傅青尧抱着秦知非不撒手。
“先回去？”
“我不要！”
傅青尧又开始耍酒疯。
十好几分钟后，傅青尧才安静下来。秦知非看了看，睡着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怎么样？”
秦知非看着走过来的傅轻舟，摇了摇头：“不愿意回傅家。”
“行吧。”傅轻舟抱去傅青尧，“我那里还有一处空着的房子，先把他送到那里去吧。”
等安顿好傅青尧，傅轻舟才带秦知非回到傅家。
“妈妈呢？”
正厅里坐着秦沐川，没有其他人。
“去劝三舅妈了。”秦沐川喝了一口雨前龙井，“怎么样了？”
“傅青尧不愿意回来，就给安排了傅轻舟空着的家里。”
“嗯。”秦沐川点了点头，手指摩挲这杯口，“你……”
“嗯？怎么了？”
“没，没什么。”秦沐川摇摇头，“早点休息吧。”
“现在吗？可现在八点多。”
“早睡觉早起来，天上掉下元宝来。”
秦沐川起身，摸了摸秦知非的头，去了之前为他们准备的屋子。
秦知非碰碰被秦沐川摸过的地方，嘟囔了一句“有点奇怪”，也起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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