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客来天启

陈儒与沈罗汉对坐而谈，话语间绕不开雪落山庄的旧事，又延展至朝堂纷争的波澜。茶盏微凉之际，沈罗汉轻叹一声，语调中带着几分深意：“自萧瑟等人踏入天启城以来，这偌大的京城，竟似沉寂了几分。不论宫墙之内还是市井之外，皆少了些喧嚣，多了份隐忍。”他的声音低沉，仿佛一片落叶飘入寒潭，无声却激起涟漪。

就连平时嚣张的五大监，不知为何，也消停可许多。

沈罗汉的最后一句话，如一颗石子投入陈儒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他垂下眼帘，指尖轻触茶杯边缘，思绪翻涌，久久未能平静。片刻后，他微微颔首，低声应道：“我明白了。”语罢，他缓缓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衣摆微动，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的光影中。

本打算去宫里见见五大监的，因为沈罗汉最后一句话，陈儒直接去了碉楼小筑。

站在碉楼小筑前，陈儒仰头凝视着门匾上“碉楼小筑”四个字，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慨。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可这几笔墨迹却仿佛超越了时间的侵蚀，依旧带着一种古朴而隽永的美感。他低声喃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几个字，还是这么美。”话音未落，他已迈步走入其中，身影渐渐隐没在那扇熟悉的大门后。

碉楼小筑的生意不错，只有角落有两个空桌，陈儒走了过去，一下整个大厅都安静了，许多人偷偷的看向陈儒这边。

碉楼小筑名扬四海，每日皆是宾客如云，座无虚席。除了楼上专供贵人预订的雅致包厢外，唯有角落里的两张桌子，专为那些身份特殊的贵客而留。

陈儒一来，就坐在了角落，自然迎来大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而，陈儒气度不凡，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瞧出他绝非池中之物。而那碉楼小筑的店伙计也是个机灵人，生怕陈儒不明就里，误以为这两张空桌只是寻常席位，便赶忙提着一壶热茶凑上前去，毕恭毕敬地解释了一番。

“先生，这座位只为贵客而留，不知先生贵姓？”

陈儒也不作答，只在碗里到了一碗水，然后沾了下水，在小儿不满的神色下，写了四个和牌匾一模一样的字，然后抬头笑着看向小儿。

小儿凑近看了一眼，神情微变，恭敬道“先生您要喝什么？”

“来一壶桑落吧。”陈儒笑了笑，淡声道。

“吃食可要？”

“下酒的话，来一份炸虾球吧。”

小儿听到陈儒的话，微微一愣，然后恭敬道“您稍等”。

炸虾球这道小吃，通常只在家常人家中为孩童所备，像碉楼小筑这般高雅之地，自然不会轻易见到它的踪影。小儿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地应了一声，让陈儒稍待片刻，便转身匆匆离去，将此事回禀掌柜。

陈儒目送小儿退下后，抬眼环顾大厅，顿觉索然无味。他心中暗叹，这些人竟将佳酿糟蹋成了享乐与炫耀的工具，好酒在他们手中失了本真，沦为浮华的陪衬。然而，陈儒并未开口言说，有些事并非他能力所及，也非一时可以扭转。于是，他只是静坐一旁，等待小儿端上那未被亵渎的清酒。

直到一名身着材质普通的白衣浪客出现在眼前，他才觉得有些有趣。

抬眼望去，那白衣浪客的装束颇为简朴。他身披寻常衣料制成的白衫，发丝随意地披散着，仅用一根稻草草草束起，嘴边还悠闲地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他的肩头扛着一把银白色的长枪，枪身上挂着些许行李，显得既随意又实用。周身上下，尽是旅途留下的尘埃痕迹，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风霜与故事。

江湖人。

自那少年踏入大厅，众人目光便齐刷刷地投了过去。然而，当看清来者不过是个身着白衣的普通江湖人，并非名门之后，众人的兴趣便迅速消散，不再有人留意这位白衣浪客。的确，这半月间，江湖上各大名门世家、宗派的话事人或长老皆齐聚天启，只为等待雪落山庄里那位沉睡之人苏醒，好带着自家晚辈回去复命。在这样的时节，自然不会随便再派人前来凑热闹。想到此处，厅内的宾客们重新端起酒杯，谈笑风生，似乎已将那白衣浪客彻底遗忘在了角落之中。

白衣浪客没理会他人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大厅，见只有角落里有两张空桌，于是径直向那张空桌走去。

只是当走到陈儒身旁时，却被他带着一抹笑意拦住了去路。陈儒凝视着眼前身披白衣的浪客，声音轻缓而温和：“那边已经有人了，少侠若是不嫌弃，不妨与在下同坐一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