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浓稠,月光如银,轻柔地洒在静谧的庭院之中,为青石小径与檐角雕花镀上一层朦胧的辉光。罗胜听完宫春水的一番话后,眉宇间似有千斤重量压下,微微垂首,陷入短暂却意味深长的沉思。片刻之后,他抬眸望向天边皎洁的明月,仿佛那清冷的光辉触动了心弦,令他缓声开口问道:“你们此行打算在这里逗留几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和悠远。
“三日。”南宫春水坐在一边看着此时正在练刀的百里东君,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三天?不耽误赶路吗?唐莲他们不是还要去参加什么试毒大会吗?”听到南宫春水的话,百里东君停下练刀的动作,扭头看向坐在石凳上的南宫春水。
“三天?” 罗胜默默的说了句。
南宫春水扫了两人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本来是可以多留几日的,但萧瑟他们想必不愿太过引人注目,应该会选择提前动身。所以,我才提议只住三天。”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眉梢微挑,“况且,我已经为你寻来了世间难得一见的拳术师傅,你竟然还嫌弃时间太长?”随即,他又转向罗胜,神情淡然却透着笃定,“三日之期本就是最初的打算,如今因萧瑟他们或许想低调行事,这三天刚好合适,不长不短,恰到好处。”
“所以,李先生让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陪他过招?而将她的后人带来也是李先生的算计之一?”罗胜突然想到什么。
“让罗兵神陪百里兄练拳,的确是李先生说的,但让雷无桀和雷血过来,却是我来这里之时,突然跟萧瑟提的。”南宫春水跟罗胜解释了一句。
“你跟萧瑟要雷无桀和雷血?”罗胜皱着眉,对南宫春水的话感到困惑。尽管雷无桀等人对萧瑟的保护可谓滴水不漏,可若是想请雷无桀和雷血过来帮忙,似乎也无需特意向萧瑟开口才是。他心中暗自思忖,总觉得此事另有深意,却又一时无法参透。
“若是此世之人,自是不必跟萧瑟说。但他们来自异世,我要从萧瑟身边带走雷无桀和雷血,自然要跟萧瑟说一声,即便不说借人做什么,也要让他知道是谁借走的人。”南宫春水将萧瑟他们来自异世,又跟罗胜提了一遍,还着重说了他们来自异世。
“我曾听闻,雷无桀这小子天生路痴,性子单纯得紧,好骗得很,稍不留神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啊,若想从萧瑟身边借走雷无桀,可得让他清楚明白是谁借的人,又要带去何处。毕竟,待雷无桀一脚踏错迷了路,他也好寻个方向,不至于满世界乱找。”百里东君站在一旁,语气平淡却透着几分无奈,悠悠补充道。
南宫春水和百里东君两人的话,让罗胜满脸黑线,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雷无桀会是个路痴,而且,南宫春水跟萧瑟借雷无桀,居然是怕雷无桀跑丢了,好方便萧瑟找人。
“他是个路痴,那他怎么出来闯江湖的?”罗胜一脸的不敢置信。
“哦,他误打误撞闯进了萧瑟的客栈,还因一个意外用雷门火药把那客栈炸了个稀巴烂。于是,萧瑟便揪着他还债,一路将他带在身边。从那以后,无论遇上什么麻烦事,雷无桀总是冲上前去负责动手,而萧瑟则站在后头冷静地思考对策。再后来,队伍里新加入的人也延续了这样的分工——萧瑟动脑,其他人动手。”南宫春水并不清楚雷无桀初入江湖时,是如何与萧瑟相遇的,但百里东君却一清二楚。他只用了寥寥数语,便向南宫春水和罗胜解释明白:雷无桀是如何遇上萧瑟,又是如何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
听了百里东君的话,罗胜觉得雷无桀的这个行为跟熟悉,就像富家少爷身边的打手一样,少爷负责指挥,打手负责动手。只不过,他保护的这个少爷较之一般富家少爷要更尊贵,就连他们这群打手也都是有身份有名号的。
其实罗胜这话也没错,寻常人家自是更不必说(就连青州沐家也不行)。不过,仔细想来,的确整个北离也就萧瑟用得起,这不仅是因为他们都是少年,更是因为萧瑟的个人魅力所在。
而且,能让这群天才少年齐齐听令于一人,恐怕也就唯有萧瑟,这位北离公认的第一天才了。若是换作旁人,你且看他能否承受得住无心的不按常理出牌,抑或是无双那与生俱来的孤傲之气,还有司空千落的别扭傲娇,姬雪的冷然清傲,以及其他各具棱角的性格碰撞。这些人的性情各异,却皆能在萧瑟面前收敛锋芒,足见其手段非凡。
萧氏皇族中的萧若风,虽有号令北离八公子的威势,却难以撼动其余势力分毫。然而萧瑟却是另一番格局:入朝堂,他仅凭一己之力便能震慑百官,令人心生敬畏;上沙场,他运筹帷幄,如执棋者般掌控全局,进退间尽显谋略;入江湖,则有众多天资卓绝的少年才俊与德高望重的前辈甘愿追随,鼎力相助。这不仅是因上一代所积累的情谊庇荫,更是因为他那令人折服的独特魅力与无可挑剔的过人能力,令人为之信服。
因此,南宫春水在酒楼上向萧瑟提出借雷无桀与雷血的请求,实则经过深思熟虑。其一,南宫春水心知此地乃异世,若贸然带雷无桀离开,萧瑟定然会心生忧虑,难以放心;其二,雷无桀素来方向感堪忧,稍不留神便可能迷失踪迹。而南宫春水此行身负要务,若雷无桀当真走失,他恐怕无暇分身去寻人归来。正基于这番考量,他才选择了妥当的方式,开口向萧瑟说明缘由、借人相助。
罗胜明白了南宫春水为什么跟萧瑟开口借人,此时却也说不出话来。
罗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转身回屋,从里面抱出了自己亲手酿造的烧刀子。他动作熟练地为南宫春水、百里东君以及自己各斟满一杯,浓烈的酒香随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端起一杯,声音沉稳却带着几分关切:“喝酒,这是我自个儿酿的烧刀子,劲儿大得很。要是喝不惯,千万别硬撑,直说便是。”
百里东君闻了一下味道就知道罗胜抱出来的真真正正的烧刀子,便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让百里东君龇牙咧嘴却仍不放弃往嘴里灌。
“好烈的酒,这才是真正的烧刀子。”
酒逢知己千杯少,却也能让彼此心存芥蒂的人卸下防备。一杯杯酒液入喉,不仅是辛辣的滋味在口中蔓延,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和解仪式。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敌意,随着酒香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默契。借着微醺的醉意,之前的冷淡与尴尬也被无声地冲淡,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