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修

海棠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带着几分困倦：“我睡了，不许太过分，就只是合修。” 她实在懒得费力引导灵气，索性把主动权交给他，识海全然放开，周身脉络也毫无保留地敞露——她信他，像信自己的血脉一样。

“好。”张玄策指尖轻触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像捧着易碎的珍宝。师尊昨夜强行打入他脑海的合修功法瞬间流转，灵力相触的刹那，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桥贯通了两人的神魂。

他看见了她的第一世——那个在尘世中努力生活的凡人姑娘，捧着话本为书里的张起灵哭哭笑笑，眼里的光纯粹又热烈。 一股莫名的醋意涌上心头，恨不得撕了那本书，让她眼里的光只为自己亮。

画面流转，她的灵魂裹着功德金光穿越世界屏障，坠入混沌海。他看见了魔神咆哮，青莲绽放，盘古开天辟地时的壮阔；看见了不周山顶那株海棠花，千万年孤寂绽放，终于化出灵动少女的模样。

拜师、护人族、封神大战时独对西方二圣的决绝，灵魂破碎的瞬间，他的心也跟着揪紧。直到师尊出手，将那缕残魂送入万千世界寻碎片，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最后，画面定格在他自己身上——那双冰冷眼眸里的不信、迟疑，以及孤注一掷抓住她手的瞬间。他听见自己问：“你要我和你走？” 她笑着答：“对。”

那一刻，他抓住的哪里是手，分明是照进他孤寂世界里的光。

而海棠的识海中，那株绝艳的海棠花正敛着蕊，舒舒服服扎根在七彩泥土里酣睡。化作黑龙的他缓缓落下，将花瓣拢入怀中，龙鳞轻蹭，满是珍视。

第二日卯时初，秋冬的天还蒙着层灰蓝，海棠是在他怀里醒的。

单薄的里衣根本挡不住体温，皮肉相贴的温热熨帖得让人心安。他侧躺着，一条手臂枕在她脑后，腿还牢牢架在她腿上，把她圈得密不透风。 怪不得脖子酸得厉害。

她动了动腿，挣不开，无奈叹气。侧头看向他颈间，淡金色光华流转的青色麒麟纹身正仰头咆哮，气势威慑，可在她看过去时，那兽首竟瑟缩了一下，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后背忽然传来一阵热意，她知道自己背上的麒麟纹身也显形了——那只像猫咪似的小家伙估计正挠着脸，嗷呜一声又缩回皮肤里去了。 她指尖轻点他颈间麒麟的犄角，小声嘀咕：“哼，跟你主人一个德性。”

麒麟纹身像是害羞了，嗖地隐进皮肤下。

她运气感知灵力，发现灵气流竟比昨日浑厚了不少，满意地弯了弯唇——暂且原谅他箍了自己一夜。

可内视体内时，她差点没忍住揍人的冲动： 这家伙的灵气把她的经脉搅了个天翻地覆，里里外外像揉面似的揉了一遍，满是他的味道，还带着点紫色雷电的霸道。

更让她心头一颤的是，心脏处多了块黑色鳞片，边缘还染着嫣红的血——那是龙族的逆鳞，拔下来要耗损多少本源？ 怪不得他体温偏高，脸色发白，到现在还没醒。

窗外天色渐亮，到了做早课的时辰。换作小时候，这会儿早被师傅用族规敲醒了，可现在……她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忽然觉得赖床也不错。

她探出神识，溜进他的精神海——一片五颜六色的山谷里，黑龙正紧紧抱着株巨大的海棠花酣睡，旁边飘着粉红泡泡。 她绕着龙躯飞了一圈，发现海棠花的根须正扎在龙心处，释放着木系本源精华修复他被拔了护心鳞的伤口。

看来他恢复得不错，她放了心，悄悄退了出来。

刚收回神识，就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海棠，你很口是心非。”

海棠睁眼，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脸颊微热：“醒了？”

“早醒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伤口不疼了。”

她坐起身，揉着脖子抱怨：“下次别把胳膊垫我头下，你麻我也疼。”

张玄策在另一侧穿衣服，低低“嗯”了一声，眸光却亮了——她这是默许他以后还睡在这儿？

“我可说好了，你能睡，但只能单纯睡觉，其他的……等成亲后再说。” 合修后两人气息交融，她几乎能直接看穿他的心思，索性把话挑明。 现在算是恋爱关系，同居也没什么不行的。

“还有，等你好了，把我那株海棠花送回来。” 连神魂本体都被他拐走了，真是岂有此理。

“好。”张玄策乖乖应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楼下院门被推开，五位青衣侍女端着洗漱用品和朝食进来，看到海棠身后的张玄策时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敛好神色行礼：“小姐，少族长。”

海棠让她们再去备一份早饭，转头就见张玄策拧了热手巾，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乖乖走过去，由着他给自己擦脸，又沾着青盐刷牙，然后坐下吃饭。

云片糕码得整整齐齐，小笼包精致小巧，金丝小米粥冒着热气，旁边还有羊乳和馄饨。“张师傅真好。”她拿起一块云片糕，满足地咬了一口。

张玄策绑好头发，在她对面坐下，忽然说：“昨夜合修，我看到你第一世了。”

海棠头也没抬：“噢。”

“你对那张起灵，还真是‘真爱’啊？”他语气酸溜溜的，带着点咬牙切齿。 一想到她为别的男人哭，他就忍不住嫉妒。

海棠咽下糕点，理直气壮地反问：“那是我偶像，你敢说你没偶像？”

张玄策一时语塞，面露幽怨：“我现在也是张起灵了。”

“要不是我让给你，我也能当张起灵，亲自成为自己的偶像。再说了，你这‘张起灵’还得等从昆仑回来才算数。”她挑眉看他，“怎么，你想当我偶像被敬着，还是想当我情人？”

张玄策瞬间蔫了，小声嘟囔：“当然是情人。” 跟偶像比起来，他更想抱着她。

海棠被他逗笑，夹了个小笼包递到他嘴边：“这不就得了。”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藏不住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