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根

“族长，他们就要过来了！”张景辉掀帘进了蒙古包，扬着手机兴冲冲地说。

此时帐内只有张玄策、海棠、张景静和张景山四人。前两人正翻看着从巴乃古楼带回来的几箱族谱，张景山则立在一旁，像尊门神似的默不作声地守着。

听到报告，张玄策抬眉，问向张景静：“敬他学会开车了吗？”

张景静耸耸肩：“差不多吧，开得磕磕巴巴的。幸亏是在草原上，没什么遮挡，凑合着能走。”

海棠看着族谱，心里暗暗发笑——让这群人两天内学会开车，着实是为难他们了。好在总算有个快出师的。手机倒是好学，聊天时不会打字就发语音，熟悉了基本用法后，大家就把这物件扔到了一边，唯独张景辉玩得不亦乐乎，顺理成章成了对外联络人，算是半个“外交官”。

“嗯，”张玄策点头，递给张景静一张身份证，“明天让敬和山带着小琪去买辆车，车主就写这个名字。你们再看看家里缺什么，一并买了，我装纳戒里带回去。”

张景山沉声应下。

张景静接过身份证，兴奋地应了声“是”，低头打量着证件：“这是谁啊，张小官？”

海棠淡淡道：“当代起灵。”

张景静脸上的兴奋瞬间敛去，张景山指间转着的石子速度陡然加快，张景辉也收起笑容，垂脸闷声不语。

说起这位当代起灵，他们在人间游历时常听到这个名字——一位叫张起灵的高手在下地界名声赫赫，可这世界的张家却像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半点踪迹都无。

他们第一次听到“张起灵”这个名字时，便易容混进了京城解家，将书房密室里关于他的来历、过往，以及对张家的种种猜想都翻了个遍。越看，心头越是气愤，越是悲凉。

张景静忽然觉得帐内寒气逼人——什么时候，张家起灵成了任人雇佣的存在？独身一人，被世界大势裹挟着向前，而非幕后的掌控者？什么时候，张家族长需要与叛族之人一同下墓，只为寻找回家的钥匙，所求不过是守护青铜门？

张景山低沉的声音打破沉默：“族长，是我们六百年前在第二陵折损太多人，断了传承，张家才会覆灭的吗？”

话音落，他闭眼调整呼吸，瓷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指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噗噗噗”几声轻响，被他盘在手里的几颗小石头，竟全成了碎末。

张玄策瞟了他们一眼，继续翻看族谱——他在找张瑞桐那一派系，想看看是景字辈哪支的后人，回去后便下令让那支与其他支系婚嫁不相往来。

海棠正色道：“有一部分原因。另外，宋末元朝统一中原九十余年，覆灭后明朝兴起，出了个汪藏海，四处打探张家，还建立汪家与我们对垒。但说到底，张家覆灭还是在自己手里——过于自我中心的高傲，看不见旁人的存在，连家族的目标都走偏了。”

张玄策抬头总结：“所以，族里的思想品德修养必须抓起来。明天你们去书店找找这方面的书，买回来教给族人。”他看了眼情绪低落的三人，又添了句安慰，“不过现在我们来了，一切都不同了。”

三人听了，心里稍稍好受些，帐内的气氛也缓和了些。

海棠转头吩咐：“辉，你让老乡烤两只羊，我们路上带着吃。再买些牛肉干，多存点，回了族地可就吃不到这个味了。”

张景辉眼睛一亮，拱手领命：“好嘞！”转身就往外跑——他本就爱吃牛肉干，和夫人爱好一致，正合心意。

张景静笑着打趣：“以后不是还能来？”

海棠想到什么，脸颊微红：“我就是……突然想吃了。”

“娘子想吃，自然要足量供应。”张玄策看向海棠，眼神温柔，“等回了族里，就让张师傅研究研究做法。静，顺便买些香料和种子带回去。”

其他高产作物和水果的种子，他早已让天道准备好了。

“是。”张景静应声出门。张景山见众人都走了，也找了个借口，说去看看在外疯跑的女儿，跟着退了出去。

海棠：“……”

她也想出去透透气，可某人攥着她的手不放。以前他还会避着人亲热，自从上次拍照事件后，竟是全然不管了，时时刻刻都要腻在一起，撒狗粮虐单身狗。

哎，都怪自己那天被美色迷了心窍。

“我们是相互迷对方的美色。”张玄策索性将她抱起来，搁在自己腿上。

海棠恼羞成怒：“这样多不好意思，以后怎么见人？”

张玄策故作惊讶，在她唇角亲了一口，贴耳道：“我还以为你脸皮厚了呢。在族地那晚，院子里的你，可不是这么害羞的。”

“哼，那还不是因为你胆子小？”她幽怨地瞪他，“否则等你主动，我们又得纠缠几十年，我可不想像张正娅、张正和他们那样。”

“好好好，是我的错。”他连声哄着，又亲了亲她的额头，“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说，不让你猜我的心思。你有什么想法，也一定要告诉我，别让我瞎琢磨，嗯？”

“我现在可没什么让你猜的，里里外外不都被你摸透了？”海棠笑话他，眼波流转间美艳绝伦，“也就最后一点没摸到，偏你又死憋着，非要等成亲。”

张玄策：“……”真想现在就办了她。但都忍到这份上了，不能功亏一篑。

他亲昵地将她从腿上抱下来，放在身边，道：“帮我找找张瑞桐是哪支的后人？”

海棠惊讶：“你看了一天还没找到？他不是棋盘宗的吗？按这个线索找就行啊。”

他指了指面前那卷族谱，无奈道：“人太多，上下断联得厉害。我找到了他上一辈，叫张胜*，但景字辈的这一支愣是没找着。可能当年死的人太多，族谱都残缺了。你也知道，现在景字辈的本家人就有两万左右，还有各种分支……我这已经把古楼里景字辈、胜字辈的族谱全搬过来了，还是没头绪。喏，旁边那箱也是。”最后，他忍不住感叹，“还是现代好，电脑存档搜索，一键就能搞定。”

海棠拿起一本族谱，侧身一躺，窝进他怀里，一边翻页一边道：“先着眼眼前吧，慢慢找。反正我们都做好了在这里待上一千年的准备，离他出生还早着呢，总能找到的。就算万一找不到，有我们盯着张家，他也绝不可能再当族长。”

张玄策闻言，一直微蹙的眉头稍稍松开：“也对。”

海棠嗤笑一声：“我们活得比他们长，作为长辈，就算他们心里不服气，也得憋着。”

张瑞桐、张启山……敢那么对她的偶像，她迟早要一一讨回来。反正按天道这闯祸的性子，盗墓笔记里的那些事，他们迟早会遇上。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不好好“炮制”他们一番，她就白当张起灵这“娘”了。

“我找偶像的父亲张拂林那支，也一点头绪都没有。”海棠也有些气闷，“难道是我们没拿全族谱？”

张玄策挑眉，翻了翻手里的族谱，怀疑道：“我们一起去的，八层的暗格、暗室都摸了一遍，是按师傅存放东西的习惯找的，没道理遗漏啊。”

海棠苦恼地思索：“那师傅之后的族长是舟舟吧？说不定我们该按舟舟的习惯找。”

张玄策若有所思：“有可能。或许有什么地方我们漏了。反正以后还能来，下次过来再找一遍，到时把舟舟也喊上。也有可能，后面的族谱根本就没存在古楼里。”

“也行吧。”海棠叹了口气——白忙活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