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地底调息了两日,体力与灵力都恢复了七七八八。张玄策看向帝休——那株扎根于土壤中的巨树,枝桠间还挂着昨夜吃了祂身上的灵果而被张小琪感谢编的草环,叶片上的露珠在微光里闪着莹润的光。
“该如何出去?”张玄策的声音在空寂的空间里荡开。
帝休的主干轻轻晃动,数片嫩叶簌簌作响,像是在梳理思绪:“尽头的石壁上有处台阶,是你们张家先祖亲手凿的。顺着往上走,自会有出路。”它的声音带着草木特有的温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海棠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掰碎了喂给树下的灵鹿(那是帝休用灵力凝聚的伴生灵),闻言直起身笑了笑:“那我们就告辞了。”
帝休的枝桠忽然垂下,轻轻碰了碰海棠的发顶,像位不舍的长辈:“还想留你们多陪我几日,有人说说话总是好的。可你们张家人啊,从来都是这样,时间长得能熬过沧海桑田,却又总在转身时急得像赶路人。”它顿了顿,叶片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等你们走了,这里又只剩我一个了。扶桑还在睡,不到时候,叫醒了会伤他根基。”
张玄策抬手按在帝休粗糙的树干上,掌心泛起紫金微光:“我会尽快派人来守着,最多三日。”
帝休瞬间精神起来,枝桠兴奋地在空中招摇,叶片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像串天然的风铃:“好!好!我等着!”
他们最后看了眼沉睡的扶桑——那株被霞光包裹的巨木,枝桠间还凝着未化的冰晶,仿佛连时间都在他身边凝固。转身时,帝休的枝条一直送到石壁前,直到台阶入口的阴影将他们吞没,才缓缓收回。
刚踏上台阶,一股轻柔的风便裹了过来,像无形的手托着他们向上飘。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像朵挣脱了泥土的蒲公英,顺着快速流动的通道往前飞。两侧的岩壁闪过五彩斑斓的光,红的像火,蓝的像海,紫的像夜空,交织成一片流动的星河。不知飘了多久,脚下忽然传来坚实的触感,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清晰入耳——他们落地了。
时间仿佛在这里打了个结,空间在交汇时泛起细碎的涟漪。
张玄策率先睁开眼,夜视能力让他瞬间看清了周遭:脚下是烧得焦黑的土地,踩上去能感觉到残存的灼热;四周的树干都成了炭黑色,枝桠扭曲得像只只伸向天空的鬼爪;连天空都是沉沉的灰色,无风起烟,灰白色的雾霭在半空凝滞,连光线都被染得浑浊。
“自检。”张玄策沉声下令,同时从纳戒中取出两盏不灭宫灯。松手的瞬间,宫灯便晃晃悠悠地浮到半空,暖黄的光晕像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们周身缭绕的灰白烟气隔绝在外——那些烟气触到光晕,立刻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众人依令检查自身:“武器齐全,无伤。”“麒麟血脉稳定,无异常。”“内力循环正常。”
张玄策点头,目光落在张小琪身上,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递过去。匕首是用陨铁混着龙鳞钢铸的,刃口泛着淡淡的银光,柄上缠着防滑的黑色绳结。“会用吗?”
张小琪双手接过,紧紧攥在掌心,稚嫩的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会。父亲教过基础的防身术。”
海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尖拂过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柔声叮嘱:“若遇危险,先找地方藏好。匕首是用来护着自己的,不是让你逞强的,明白吗?”
“是!”张小琪用力点头,将匕首鞘别在腰后,抬头时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她隐约猜到,这或许就是族长说的“时空裂隙”,能亲眼见一次不同的时空,比读十本古籍都让人激动。
他们站在原地打量四周。死寂,是这片土地唯一的注脚。没有风声穿过焦木的呼啸,没有鸟雀振翅的脆响,甚至连虫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家人的麒麟血脉能震慑邪祟,虫豸退避尚可理解,可连飞鸟都不见踪迹,只能说明这里曾经历过毁灭性的灾难。
张景辉踢了踢脚边的焦土,咋舌道:“族长,这地方看着也太阴间了吧?跟被雷劈过的坟地似的。”
张景敬蹲下身,用指尖捻起一把土凑到鼻尖。泥土粘稠得像掺了血,浓郁的腥气直冲脑门,带着腐败与焦糊混合的恶臭。他皱着眉起身:“死在这里的人不少,土里全是血渍,怕是……经历过屠城级别的惨事。”
“我们……是换了个地方?”海棠迟疑地看向张玄策,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同时调动识海内的木系本源——那朵娇艳的海棠花周身泛起盈盈绿光,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残留的时空能量波动,“刚才穿过通道时,我感觉到了强烈的时空能量碰撞。”
张玄策的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目光扫过这片焦土时,冷得能冻住空气:“嗯。我去问问。”
他掏出那块刻着麒麟纹的白玉牌,还没来得及注入灵力,神识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出去,瞬间坠入一片白茫茫的空间——是天道的居所。
天道缩着圆滚滚的毛绒身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挪到他面前,声音带着明显的心虚:“嘿嘿,大佬……”
张玄策眼神冰寒,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说。怎么回事。”
“这我真不知道啊!”天道急忙辩解,毛绒团子抖了抖,“那个破碎的未来衍生出了新的分支,就是现在这个!刚才你们穿过时空通道时,正好撞上了分支的节点,就被引到这儿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
天道的声音更低了:“公元2015年之后……就是张起灵守完青铜门十年后的时间线。”
张玄策的眉宇间寒意更甚,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地址。”
天道吓得缩成一个毛球,声音细若蚊蚋:“就是你们来之前的那处第二凶陵……只不过,是七百多年后的第二陵,换了个空间维度。”
张玄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戾气:“怎么回去?”
天道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哭出来了:“可能……得先处理了这第二凶陵的诡异才行。大佬你放心!只要帮张起灵彻底封印了这里的邪祟,就能回去了!而且你们在原来的时空削弱了祂的力量,我的本源也增强了,这次可以帮你解封龙神本体,到时候你放电就能劈死祂!”
张玄策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自己动手?”
“我、我只能给个决胜一击啊!”天道急得蹦了蹦,“必须得你们先把祂打残了,我才能趁机补刀……不然会被反噬的!”
张玄策懒得跟它多费口舌,语气冷得像腊月的寒风:“希望这次封印后,别再出什么幺蛾子。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天道看着他的神识消失,才敢瘫在地上,看着空间里那片破碎世界衍生出的无数分支,吓得直哆嗦:“呜呜呜……要完了要完了……这次怕是真要被大佬扒光毛了……”
张玄策的神识回归本体,睁眼时眸底还残留着几分冷意:“这里,大概是八百年后的蒙朝帝陵,也就那第二陵的未来时空。”
“幻境?”张景辉皱眉——眼前的景象太过诡异,很难让人相信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幻境。”张玄策摇头,“是另一处时空,一个我们未曾涉足的未来。”
张景敬没有丝毫质疑,点头道:“看这未来的惨状,就知道我们提前动手是对的。”至于这片土地为何会变成这样,既然是另一个时空,便与他们的世界无关,无需过多在意。
“族长,那我们如何回去?”张景山问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张小琪护在身后——这孩子眼里的兴奋快藏不住了,生怕她一时冲动闹出动静。
“帮这个时空的张起灵彻底封印邪祟,自会有回去的路。”
张小琪在心里飞快地盘算:八百年后,那就是2000年之后了!是有小族长(张起灵)的时代!能亲眼见到传说中的小族长,简直比过年还让人激动!
张景敬道:“那我们去找当代起灵。”
“……不用……”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从浓雾中传来。
一个大嗓门咋咋呼呼地响起:“天真,我说咱真要去救那帮不相干的?刚才那动静,指不定是粽子开会呢,去了就是送人头!”
另一个温润的嗓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忍:“毕竟是几条人命,去看看吧,能救就救回来。总不能见死不救。”
紧接着,三道人影从浓雾中走了出来。走在中间的人身穿深蓝色连帽衫,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腰间斜挎着一把黑金古刀,刀柄上的绳结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海棠的眼睛瞬间亮了——是张起灵!她刚想往前凑,就被一只手挡住了视线。
“就看一眼!”海棠扒开张玄策的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见到偶像,看一眼都不行吗?
张玄策低笑一声,顺势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别急,他们过来了。”
张景敬等人立刻对视一眼,默契地站成一排,姿态挺拔如松。张景山更是将张小琪往自己腿后又藏了藏,只露出个小脑袋让她看热闹。
张小琪扒着张景山的裤腿,眼睛瞪得溜圆,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疯狂尖叫:是小族长!真的是小族长!还有吴邪和王胖子!历史会面啊!这波不亏!至于两方会不会打起来?她表示完全不担心——自家这边个个是高手,对面顶多算“一王者带两挂件”,真动手了,吃亏的肯定不是他们。
果然,王胖子看清他们的身影,立刻咋咋呼呼地往后缩了缩,扯着吴邪的胳膊道:“天真!你看!粽子都学会开趴体了!这黑灯瞎火的,整这么多人影吓唬谁呢?”
吴邪失笑,握紧手里的工兵铲,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前方:“看着不像粽子,倒像是……在等我们。”
张起灵的目光扫过十米外的黑影,眸底闪过一丝凝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麒麟血脉竟被对方身上的气息压制了——那是一种更纯粹、更古老的血脉威压,像山巅的积雪压在湖面,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这些人影有呼吸,只是微弱得近乎于无,若不是他们就这么直白地站在面前,他根本察觉不到。
“他们是活的。”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同时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小心。”
“活的?”王胖子挑眉,“是人是怪啊?在这鬼地方堵我们,怕不是没安好心吧?看体型……倒像是人。”
吴邪看向张起灵,低声问:“实力怎么样?”
张起灵的目光从张玄策身上扫过,又落在海棠和张景敬等人身上,最后回到吴邪脸上,语气平静却带着罕见的凝重:“每一个都很强。我……打不过。”
王胖子刚想吹牛,听到这话瞬间闭了嘴,下意识地往吴邪身后缩了缩——连小哥都说打不过,这伙人得是啥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