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策。”海棠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烦躁。
“嗯?”张玄策侧过头,指尖还捻着她垂落的一缕发丝。
“如他所说,我们若真去了他们的过去,一定要切断起灵和九门的联系,尤其是他和吴邪的牵扯。”海棠望着不远处那道清瘦的黑衣身影,眉头拧成个结,“我这算是提前体验当妈为儿子婚事发愁的滋味了?真是看得心烦。”
张玄策感知到她心里翻涌的情绪,无奈地笑了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张起灵那边——张海宣正低声说着什么,张起灵微微侧头听着,而吴邪在一旁插不上话,只能和胖子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局促。
“起灵继任族长时喝的藏海花药水,会洗掉他大部分情感,让他更容易被天授影响。”张玄策的声音沉了沉,“他对张海宣、张海阳的感情本就被冲淡了,又反复失忆……”
海棠猛地想起这茬,压低声音问:“这种反人性的东西,我以前听都没听过,是张家后来才搞出来的?”
“嗯。”张玄策点头。
旁边的张景辉顺势拱手解释:“藏海花在张家历来只用作提升血脉纯度和灵感的辅药,必须搭配其他药物中和药效才能内服。千年前族里就实验过,直接服用会冲击灵魂,严重的会导致精神涣散,根本不能当主药。”
海棠听得咋舌:“现在的张家还真敢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给族长灌,就不怕把人吃坏了?”
张玄策冷笑一声:“还是传承断绝或被篡改得太厉害。这些后辈索性什么都敢尝试,最后玩脱了,把自己玩崩盘了。”
海棠看着张起灵、张海宣和吴邪之间那股奇怪的氛围,深深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起灵该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张海宣、张海阳更亲密些才对——五十年的竹马情谊,怎么也该比后来者深厚。可现在看来,倒像是张海宣放纵了起灵几十年,让他的情感始终飘着没个定数,加上天授带来的反复失忆,最后……
起灵和吴邪之间反倒透着种说不清的亲近。难道真是剧情不可逆,竹马敌不过天降?那两年下墓的相处,真能抵得过五十年的相伴?还是说,张家人情感太过内敛,起灵见多了习以为常,乍一碰见吴邪这种外向直白、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才觉得格外不同?
她越想越气——张家从不欠九门什么,反倒是吴家乃至整个九门,亏欠起灵太多。还记得有人说过“张家太乱不适合起灵”,可谁又能比九门更擅长算计人心?张家再怎么样,也是起灵的家,何况他现在是族里说一不二的实权族长(单看他身上那套和张海宣同款的衣袍,就知道是张家悉心照料着)。
一张照片就能引得起灵入局,堂堂张家族长竟成了别人的保镖……这事实在荒谬又可笑。
张起灵童年那场劫难,有张海宣和张海阳陪着扶持,想来不算太苦。可后来的苦难,桩桩件件都和九门脱不了干系,再后来被吴家、解家的布局裹挟,苦难就没断过。
“妈的……”海棠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气张海宣没看好人,就被一句轻飘飘的承诺、一张和他有五分相似的照片,把自家族长勾走了。什么剧情不可逆,她偏要插一脚试试。若是改不了,就把天道揪出来好好洗洗脑!
“别气,别气。”张玄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意味,“他们过去的事,等我们真去了再说。现在……找个机会让静出手,把他对吴邪的记忆洗淡些,再让张海宣他们把起灵带回张家就好。”
“静能行吗?”海棠有些不确定。
“可以,我和敬配合她。”张景静立刻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
张景敬勾唇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自信:“我先用声音暗示试试效果,不行的话,阿姐再配合我。”
“好。”张景静应道。
“不过我觉得,要是对小族长的精神暗示效果不明显,从那个叫吴邪的下手也行。”张景敬补充道。
张景静也点头:“都可以,看哪种更方便。”
海棠追问:“减轻些起灵对吴邪的情感倾向就行。那能加深他和张海宣的记忆,把天授失忆弄丢的情感找回来吗?”
张景静思索片刻,看了眼身旁的张景敬:“我和敬配合着试试,不过这里不方便动手。要是不行,我们就把这法子教给张海宣。就算失败了也无妨,最多还是失忆,让他们直接把小族长带回张家就好。”
海棠看着眼前这四位“人才”,突然放了心,笑着问:“你们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景静看了看她和张玄策,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我们听您的指令。”
惟族长之命是从,无所不从。这是刻在张家人骨子里的规矩。
张玄策颔首:“准备一下,我们出发。”
“是!”
此时,胖子脸上的肿胀消得差不多了,已经能清楚说话,只是还留着个淡淡的巴掌印,看着有些滑稽。吴邪也缓过劲站了起来,摸了摸肚子——那块青紫已经消下去不少,看来海棠给的药粉效果确实厉害。
张景敬走过去,语气冰冷:“停留得够久了,你们还进不进去?”
张海宣和张海阳没看自家族长,先一步拱手:“去的,麻烦前辈了。”
张起灵则看向吴邪,眼里带着询问。吴邪重重点头——金万堂还在里面,他不能不去。胖子也捂着刚消肿的脸忙不迭地附和:“去!当然去!”
张景敬的眼眸瞬间深了几度,瞟了眼胖子,又看向吴邪,脸上冰冷冻人,声音越发冷厉:“那就收拾好东西,我们马上出发。还有……”他的目光扫过吴邪和胖子,“你们两个,进去后不准乱碰乱摸,不准擅自离队。否则遇险了,我们可不会像当代起灵那样心软。至于小族长……”
他的视线紧紧锁住张起灵的双眸,黝黑的瞳孔仿佛化不开的浓墨。声音陡然从冷冽变得低沉暗哑,像是贴着耳畔的低语,隐隐用上了精神暗示的力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多想想你的身后,站着哪些人……”
张起灵的眼神恍惚了一瞬,随即郑重地点头:“是。”
话音落,他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张海宣身边,与他们并肩而立。
吴邪看着张景敬脸上那抹莫名的淡笑,又看了看和张海宣站在一起的张起灵,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消失了,却说不清道不明。
胖子也觉得张景敬周身的气场有点怪,但又感觉不到恶意。见小哥和天真都没什么不良反应,便低头继续收拾背包。
张海宣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偏头一看,正好对上张景敬隐在幽深眼眸下的浅笑,心里瞬间明了——这位前辈,怕是动了些手脚。
海棠在一旁看得暗暗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声对张玄策嘀咕:“效果这么快?这么厉害?”
张景静在旁边与有荣焉地扬了扬下巴:“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出手。”
张玄策眼里闪过笑意,在心里解释:‘我改了魅魔的功法,教给族里用来加强青铜铃铛的幻阵功能。不过敬和静是天才,学得最好,还自己深耕出了精神暗示的本事。我在师傅那边试过,有时候连师傅都能不小心着道,何况起灵这个单纯的小麒麟。’
海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张景敬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
众人很快收拾妥当,向着小树林深处走去。张玄策和海棠走在最前面,身后紧跟着张起灵、张海宣和张海阳,吴邪和胖子则刻意与张家人保持着一点距离,跟在最后。
张玄策见人多了,两盏宫灯护持不住,又从纳戒里取出两盏,特地放在了张起灵他们身侧。
四盏不灭宫灯呈四角状将一行人围在中间,暖黄的光晕像层无形的屏障,将周遭弥漫的白色雾气挡在外面。众人踏着焦土,快步向着那座神秘的陵墓行进,宫灯摇曳的光影在树影间跳跃,仿佛在预示着前路的未知与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