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宣上前一步，拱手施礼：“前辈，我们……”
张玄策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掠过他身后低眉敛目的张起灵，又落回张海宣手中，慢条斯理地问：“起灵，你们想学刚才的法子？”
张起灵握紧拳头，眼神坚定如磐石：“是。”
“你想学这些，是为了张家，为了这天下，还是为了……自己？”张玄策特意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吴邪。
“为了张家人的信念，和张家存在的意义。”张起灵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没有丝毫犹豫。
张玄策满意点头：“好。不过……”他故意停住话头，看向海棠。
海棠立刻会意，接口道：“这里没有学习道术的先决条件。如今诡异复苏得太厉害，天地间的灵气早就被诡气污染了，强行修炼只会走火入魔。”
张海宣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却微微收紧；张海阳冷笑一声，眼里藏着失望；张起灵更是难掩失落，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吴邪——他想起刚才海棠说的，诡气泛滥或许和吴邪乱跑有关。
吴邪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随即反应过来前因后果，赶紧小声道歉：“对不起啊，小哥。我发誓，从这里出去后绝对不乱跑了。”
张起灵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拉着张海宣走到张海阳身边，低着头，周身笼罩着一股低落的气息，像被雨打湿的小兽。
拆了拆了！海棠在心里比了个赞，面上却露出温和的笑意，看着眼前三个失落的后辈劝慰道：“我们记住了。等我们回到‘未来’，去到你们小时候，那时再教你们。”
三人猛地抬头，眼里瞬间燃起光亮，对着海棠和张玄策拱手：“多谢前辈！”
“不过，”张玄策补充道，“到了那时，你们三个和这两位（指吴邪、胖子），恐怕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这个世界因为我们的介入，未来早已不定，你们真的不后悔？”
张起灵想也没想，单膝跪地，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我无悔。”他甚至没看吴邪和胖子脸上的错愕。
张海宣和张海阳紧随其后，单膝跪地拱手：“身为张家麒麟，当为世界守护者与献道者，我等无悔！”
张玄策与海棠相视一笑，心底暗道：不愧是天生带着“神”性的张家人。
他们在原地等了约莫一刻钟，张景敬四人就回来了。
四人走到近前，抱拳禀告：“启禀族长，陶俑已全部清除干净，确认无遗漏。”
张玄策放开神识扫过整片树林，果然一具陶俑都不见了。空气中的腥臭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清冽的松香——那是麒麟血经雷劫洗练后留下的味道。他满意点头：“好。”
海棠挥了挥手：“继续走！”
“是！”
吴邪和胖子赶紧跟上快步前行的张家人，没走几步，吴邪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哎呦”一声摔在地上。
胖子连忙过去扶他，张玄策他们也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什么东西？”胖子问道。
吴邪低头一看，只见地上露出个黄褐色的麻袋角，显然是被他踢出来的。他心里好奇，又看了看前面等着的众人，犹豫道：“能等我一下吗？我想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张玄策盯着他，心里盘算着：刚拆散了他和起灵，现在陪他慢些走，满足他这点好奇心，就当补偿了。
海棠看穿了他的心思，对张景静道：“你别动，我们来打开。静，你来。”
张景静应声上前，示意吴邪和胖子退到一边，挥刀对着麻袋的绳结轻轻一劈。
动作干脆利落，刀刃甚至没碰到麻袋本身。胖子看得眼睛一亮，举着大拇指拍马屁：“帅！这刀工，不去当厨子可惜了！”
麻袋裂开，露出里面的一具白骨。看身形是男性，大概只有一米五高，关节处用铜丝固定着，连接点上钉着莲花头的小钉子，上面刻着极小的繁体字。
“藤王接骨……无当尊下仙驱邪缚魅？”胖子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出来。
吴邪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迟疑道：“这不会是金万堂说的那具‘他的前世尸’吧？小哥，你看是不是？”
张起灵蹲下身，指尖拂过铜丝，沉声道：“死了也好，求仁得仁。”他抬头对吴邪说，“是那具尸体。”
胖子挠了挠头：“我记得他说把尸骨卖到一个陵园里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张景山在一旁解释：“这底下埋着一根青铜树枝。”
“青铜树枝？”吴邪恍然，“是秦岭那棵青铜树上的枝干？那这具尸骨是复制体？”
张景山摇头：“这是本体。你朋友带回去的那个才是复制体。至于说埋到陵园里……我猜，离开这片土地超过十天，这白骨就会自行消散。”
吴邪想起之前的对话，追问：“你们说过，这底下埋了不少尸体？”
海棠点头：“大概有上千具尸骨，不过没有张家人的。”
胖子惊呼：“这就是变异的万人坑啊！你们不处理一下？这里风水看着就诡异，容易尸变！”
张景辉忽然看向一个方向，冷冷道：“这不就来了么？”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只白骨手臂猛地从土里伸了出来，接着是头骨、颈椎、胸骨、大腿骨……它抖落身上的泥土，露出森白的骨架，手里还抓着个精美的元青花瓷盘。
“元青花？”胖子两眼放光，刚要举枪，却见身后爬出更多的白骨，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
那些骷髅头齐刷刷地转向他们，眼窝空荡荡的，却让吴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胖子往后退了几步，端着枪紧张道：“这么多，干不过啊！”
张玄策冷笑一声：“不用打，浪费时间。”
他手指微动，身后的两盏宫灯便如离弦之箭，顺着他指尖的方向，从那些白骨头顶飘了过去。
“咔嚓咔嚓——”几声脆响，那些白骨纷纷碎裂倒地，再没动静。
吴邪和胖子看得目瞪口呆，张起灵突然开口：“它们身上附着各自的三魂七魄，宫灯在收魂。”
“明白了……”吴邪喃喃道，看着宫灯在林间快速穿梭，像两只贪婪的小兽，不断收割着灵魂碎片。
胖子看着满地的青花瓷盘，眼睛都直了，凑到张玄策和海棠面前谄媚道：“那个……我能拿点东西吗？”
海棠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可以，但适可而止，别贪心。”
“谢谢！谢谢！”胖子喜出望外，立刻奔到碎骨堆里，在满地的瓷器中挑拣精品。
海棠对张海宣道：“你们也去取些，这些就当张家的资产。放在这里，等我们收拾完，估计也便宜盗墓贼了。”
“是。”张海宣应道，带着张起灵和张海阳走了过去。
张玄策看着满地瓷盘，觉得扔了可惜，对张景敬他们命令道：“你们也去帮忙，挑些精品放到一起，等出去时带走。我和海棠先歇会儿。”
“是！”
张玄策又从纳戒里掏出一把泛着流光的果子，对众人道：“你们一人吃两颗。起灵、张海宣、张海阳，过来拿。”他想了想，又补充，“吴邪和胖子也有。”
那果子呈椭圆形，表皮布满紫色云纹，金红色的流光在纹路间闪动，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异香，让人闻着就精神一振。
张小琪捏着果子两端，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果子？”
张景静他们接过就往嘴里塞，张起灵嗅了嗅，也跟着吃下；张海宣和张海阳二话不说，各拿两颗咽了下去。
海棠看着那些果子，忽然笑了：“这是灵果，能稳固你们的灵魂。”
她认出这是自己洞府门口那棵树上结的果子——一洪荒年才结果两次，熟了落地就腐，灵气稀薄，没什么特别效用，连仙人都瞧不上，未化形的妖兽都懒得碰。没想到张玄策竟然收集了这么多。
张玄策在心里解释：之前找过你好几次，你都不在，我就坐在门口等，顺手收了些。掐个法诀就收进来了，不费事儿，后来扔在空间角落就忘了。刚才翻了翻，还存着几十筐呢。
海棠心里哼了一声：以后碰见什么都得多多收集，这任务就交给你了！
张玄策轻笑：嗯。
果子清甜，入口即化。张起灵只觉得一直蒙昧的精神突然清明起来，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在识海中缓缓拼凑、加深，闪闪发光——都是他在张家的过往，里面有张玄策和海棠的模糊身影，但更多的画面，都围绕着张海宣。
他转头看向身边一直关注着他的张海宣，轻声道：“谢谢你。”
张海宣眼眸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开一个极浅却真实的笑容，反手握住了张起灵的手。
此时，宫灯还在林间快速穿梭，幽兰的光芒越来越亮，无风自转。灯罩上，无数白色魂体堆叠翻滚，越积越多……突然，两声巨大的“饱嗝”响起，像闷雷滚过。
吴邪和胖子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瓷盘差点掉在地上。就见那两盏宫灯晃悠悠地从他们面前飞过，朝着张玄策和海棠飞去，像两个吃撑了的孩子，在主人面前上下跳跃旋转，周身阻拦白雾的范围都扩大了不少。而另外两盏宫灯则朝着白骨群扑了过去，在其中“流连忘返”，继续“觅食”。
“吃饱了？”胖子看着远处又开始起尸的白骨，惊恐地朝宫灯招手，“这边还有呢！”
“它们在换班！”吴邪看着那两盏吃饱的宫灯在张玄策面前撒娇，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羡慕——他也想要一盏这样的宫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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