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被胖子半扶半搀着挪到下风口，扶着块冰凉的石头吐了许久，胃里翻江倒海，却只吐出些清水，直到酸水都快呕尽，那股灼人的不适感才稍稍压下去。他接过胖子递来的水壶，猛灌了几口，甘甜的水流滑过喉咙，总算缓过些劲，只是脑袋依旧晕乎乎的，像裹了层湿棉花。
缓过神后，吴邪下意识打量四周，目光刚落到前方，就被那景象攫住了心魂，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只见不远处的山体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盗洞，大小均匀，竟规整地组成一朵漆黑的莲花形状，在暗红色的岩壁上绽开，透着股诡异的庄严。山体的岩石是种奇异的墨黑色，与长白山青铜门前裂谷里的石头颜色如出一辙，连质感都像——不透光，却在表面蔓延着碎裂的纹路，那些纹路蜿蜒扭曲，像是无数条黑蟒蛇正拼命往莲花深处钻，明明是阴森恐怖的场景，吴邪心底却莫名升起一种怪异的美感，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念头荒唐。
“这是到哪儿了？”他哑着嗓子问。
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对面黑山，咂舌道：“大佬们说，这是那座雪山中轴线的背面。这些盗洞都是通地宫的，听说是张家人自己打的。”
吴邪甩了甩头，把那股诡异的美感压下去，奇怪地看了胖子一眼：“张家人打的？不是别的盗墓贼？”
“就这地方，盗墓贼能活着进来就不错了，还能打出这么规整的洞？”胖子嗤笑一声，“你看这莲花形状，多讲究，跟艺术品似的。”
吴邪望着那些盗洞，中肯地点点头——确实独具章法，不像寻常盗墓贼乱挖一气。他又想起一事：“你刚才说是他们说的，那你那会儿也没意识？”
胖子摸了摸下巴，回忆道：“可不是嘛，脑袋里跟塞了团棉花似的，迷迷糊糊的。等我清醒过来，就看见大佬们和小哥都站在这山跟前，然后就瞅见你跟中了邪似的……”
“那是谁救了我？”吴邪追问。
“敬大佬，”胖子赶紧解释，“是那对双胎里的弟弟，可不是那个姐姐——你可别弄混了，那姐姐凶得很！”
“别聊天了，吐干净了就赶紧回去。”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吴邪和胖子回头，就见张景敬正靠在块石头上，脸上带着几分不耐，而张起灵就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等着他们。
胖子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凑上前几步：“大佬，您是专门等我们呢？”
张景敬眉峰微挑，语气里带了点无奈：“知道还不快走？离得太远，没了我们的血脉震慑，再被天授可没人救你。”说罢转身就走。
“谢谢你救我！”吴邪急忙喊道。
张景敬脚步没停，身影很快消失在石头后面。
吴邪看向站在阴影里的张起灵，关切地问：“小哥，你怎么样？”
张起灵淡淡扫了他一眼，见他脸色虽白，却已无大碍，想必是吐得狠了，才开口道：“我无事。快回去，这里危险。”说罢便转身向着不远处的张海宣、张海阳走去。
胖子嘴里连连应着“是是是”，拉着吴邪也往休息的地方赶。
走回原地，吴邪才发现众人竟是在一个用巨石搭成的三角体空腔里休息，空腔正对着对面那座黑色山体。这座山却是截然不同的红色，红得像浸透了血，又似被血色沁过的玉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远离空腔的地面上，砂砾是正常的灰白色，再往前，就见砂砾上有一条条红色“染料”化成的线条，连着一块块血红色的巨石，像一张巨大的网，将黑山蔓延出的黑色牢牢圈住，显然是在阻隔那片黑色岩山。
这些红色……是血吧？
吴邪正拍着衣服上的尘土琢磨，就听海棠开口：“你们俩先吃饭，吴邪把这些果子都吃了。休息一下，我们就要进地宫了。”
张玄策也看向他们，神色郑重：“一会儿进地宫，记住，这片山体内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碰，也不能挪动方位。明白吗？”
“明白明白！”胖子抓起两人的饭盒，连忙保证，头点得像捣蒜，“保证啥都不碰，就当自己是个瞎子！”
吴邪接过饭盒打开，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目光却被眼前果盘里的果子吸引——那些果子泛着淡淡荧光，形状和香味都和之前在小树林吃的类似，只是花纹不同。
他没注意到，张玄策和海棠正并肩闭目而坐，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两人身上溢出的淡淡灵气缓缓交织、缠绕，流遍自身后又逸散开来，向着在场的几位张家麒麟缠去。
张景敬四人守在族长身前，清晰地感知到那些灵气正不断渗入自己体内。血脉仿佛受到了感召，开始自动运转，将灵气顺着血液带入全身脉络，丹田内的内气缓缓壮大、翻滚，最后凝聚成一团暖流……四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与欣喜，纷纷往前挪了挪，更靠近族长坐下。
张景敬抬头看向飘在半空的张胜白：“你警戒。”
“是。”张胜白应声。
张小琪刚被父亲教了自家的内气修炼法，此刻感受到体内那道细小的气流在灵气的灌输下正缓慢变粗，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握了握拳，捡起地上一块白色石头，在胖子惊恐的目光中，细嫩的手指轻轻一捻，石块就化作粉末从指尖滑落。
小姑娘露出一抹甜甜的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也凑到海棠身边坐下，端着包子脸闭上眼睛，跟着节奏缓慢呼吸，小肚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
胖子看得直咋舌：张家这小娃娃，手劲儿也太恐怖了……他们这是……在修炼？修仙？
那边张起灵、张海宣、张海阳也凑到张玄策和海棠另一侧坐下。吴邪这才发现，张家人竟都围了过去，将两位族长护在中心。
他和胖子坐在靠近入口的位置，看着这群大佬闭目打坐，一脸茫然，却也识趣地没出声打扰。
张胜白站在一旁，看着从族长们周身升腾出的五颜六色的气体被其他人缓缓吸入体内，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是这样……
吴邪吃完了饭，也把果盘里的果子啃得干干净净，又在一旁等了许久，连靠着血色岩石的胖子都打起了瞌睡。他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大佬们依旧打坐未醒，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动。刚想开口问问，就被飘过来的张胜白一个眼神制止了。
张胜白落在他和胖子不远处坐下，理了理那件在吴邪看来近乎透明的白衣，竟从黑伞里抽出一根线香。
“他们在修炼，别惊扰。”他淡淡道。
吴邪好奇这黑伞里怎么还藏着线香，下一秒就见线香无火自燃，冒出袅袅白烟，顿时瞪圆了眼睛，喃喃重复：“修炼？”
“嗯。”张胜白应了一声，神情平淡地“吸食”着那白金色的香火。
吴邪稍稍凑近了些，问：“那……要等多久才结束？”
张胜白没回答，反而抬眼看他：“你离这么近，不怕我身上的阴气？”
吴邪想了想，道：“你吸这线香的时候，身上的阴冷好像少了很多，甚至带点暖和的温度。”
张胜白“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越发凝实的身躯，又感受着身下石头的冰凉，若有所思地俯身拿起一块石头，粗糙的质感和沉甸甸的重量传来，他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这是……能摸到东西了？”吴邪惊讶道。
张胜白丢下石头，走到中间燃着的篝火旁，在能感受到热度的地方停下，伸手就要去碰跳跃的火苗。
“危险！”吴邪下意识伸手去挡，指尖却触碰到一只微暖的手臂。
“有温度？”他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灵体——这次竟没有透过他看到后面的景象，惊道，“你有实体了？”
张胜白轻轻挣开他的手，理了理被捏皱的袖子，身上的白衣殓服瞬间化作与族长们同款的黑色对襟长衫。他勾起唇角，脑后的黑发随风飘动，盯着自己的手掌，似轻叹又似低吟：“是实体。而且……”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下一秒又在另一侧浮现出一道虚影。
“而且，我能在虚实之间切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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