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胖子顶着一张惨白的胖脸，满头虚汗地吭哧吭哧拖着金万堂回来了。他脚步虚浮，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连平日里油光锃亮的脑门都泛着一层冷汗。
“怎么样了？”吴邪连忙起身迎上去。
胖子咽了口唾沫，喉咙滚动半天，才艰涩地开口：“从他嘴里……吐出一条条红的、黑的虫子，长得千奇百怪，密密麻麻爬了一地。幸亏我不是密集恐惧症，不然这会儿怕是直接休克了。”
话音刚落，他猛地侧过头捂住嘴，一阵干呕，惨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眼眶都红了，显然是刚才的景象太过冲击，这会儿还在身临其境般的不适中挣扎。
“那些虫子闻着人味儿就往我们这边窜，幸好爬得慢。”他缓了缓，接着说，“邪门的是，它们居然不怕麒麟血！闻着大佬身上的味儿，反倒更兴奋了，全往他那边涌——倒把围着我的虫子都引走了。我赶紧把老金往边上挪了挪，生怕虫子再钻回他肚子里。就见大佬倒了好几包药粉，那些虫子‘滋啦’一下就化成黑水了。”
“至于老金，”胖子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人，“没事了。大佬说等他醒了就好，就是可能醒了会有点木讷。”
他把金万堂拖到火堆旁，让火光驱散些寒意，看着对方灰白的头发和布满灰尘皱纹的脸，叹了口气：“老金啊老金，这次可真是遭大罪了，好在命捡回来了。”
“天真，我听大佬说，之前进去的那些人，估计这会儿已经死光了。”胖子转头对吴邪道，“咱要是没碰上这帮大佬，按咱那速度，见到的怕是就只剩老金的尸体了。”
吴邪心里一动，想起刚才天授时，自己以旁观者视角看到的景象——若不是小哥和张家长辈出手，他恐怕也早已成了这地宫里的一抹冤魂。他轻轻叹了口气，面上却尽量平静：“到了这种地方，谁都自身难保。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才对嘛，先顾好咱自己。”
另一边，张景辉回来后就站在洞口，目光沉沉地盯着黑暗中的某处。在他眼里，地上的血色线条与血色石块上，正缓缓流动着白色与金色的荧光，与红色交织缠绕，织成一张巨大的法阵，死死阻挡着山体地宫下那些黑影的蔓延。
张胜白飘落在他身边，见他望着黑暗出神，便问：“怎么了？”
张景辉收回目光，反问：“我们在界碑那边碰见的黑影，是怎么逃出封印的？”
“可能是那边的封印破了个口子。”张胜白道，“这里太大了，只能等天亮了再仔细查看。”
张景辉点头，伸手指向前方：“我们回来时，那坑里的尸体活了。”
张胜白跟着他回来时，恰好经过那里。那是在前方血色线条包围处，靠近山腰的一个巨大盗洞旁，地下有个深坑，里面堆满了身穿元、宋、金时期服饰的古尸。尸体上满是水银腐蚀的痕迹，还长着明显的水银藓，个个肚子鼓鼓囊囊——显然是吃了不少“石工痣”。
“我看见那些尸体活了，像虫子似的蠕动着往上爬。旁边还有和你一样的黑色灵体，挥着鞭子在驱赶它们。”张景辉的声音沉了沉，“那坑深得很，臭气熏天。底下的黑影灵体正赶着那些尸体往盗洞里爬——这些尸体，怕是按‘它’的标准选出来的，给‘主神’准备的‘百世肉’。”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坑边站了会儿，那些黑影灵体对我又怕又亲，看不清模样，只瞧见它们身后……都拖着快要碎掉的麒麟纹，和你一样。”
张胜白淡淡道：“那是牧尸。至于这些张家人的灵体，我们清理不掉它们身上的黑气，只能等族长醒了再说。”
张景辉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是把头靠在红色的岩壁上，闭上了眼睛。
“你的手怎么样了？”张胜白忽然问。刚才驱散金万堂体内鬼婴时，他清楚看见张景辉掌心瞬间沁出的血——那是划开了自己的掌心。
张景辉摊开左手掌，语气里带着得意与感慨：“你看。”
掌心一道从左到右的豁口已经愈合结疤，他扬了扬下巴：“我连药粉都没抹，刚才在族长旁边修炼时，体内运转的灵气流到掌心，就自己长好了！”
说着，他脸上眉飞色舞起来，忍不住又夸耀：“嘿嘿，咱有两个最好最好的族长！”
张胜白瞪了他一眼，脸上明摆着“你够了”的表情。
张景辉全当没看见，眼里亮得像落了星辉，又道：“小白，我们从另一个世界来这儿之前，刚把五山龙神的分支给封印了——趁它还弱的时候，族长出手的。”
这次，张胜白眸光亮了亮，语气却依旧平淡：“那很好，就不会有张家牺牲大量族人的未来了。”
张景辉想起两位族长，唇角勾得更高，故意凑过去再炫耀：“咱有两个好族长，羡慕不？”
张胜白捏紧拳头，强压下想揍人的冲动，脸上眼里仿佛都写着“滚”字。
张景辉却像没察觉似的，语气轻松又得意：“等处理完这儿的事，我们就回宋时，跟着族长去昆仑山，把五山龙神的源头也解决了。这样一来，除了青铜门还需要人守着，定时进去清理，张家人就再也不会大批量地死了。”
他忽然话锋一转：“这边世界的张家，未来可不太好。小白，你了解过吗？”
张胜白终于冷哼一声，转头看向黑暗中隐藏的盗洞：“看也看出来了，不用了解。这三个海字辈的小麒麟，血脉浓度太低，连身为族长的那位都气血两亏。看他们头顶的气，还和那个叫吴邪的纠缠不清，张家的功德都流失了不少……真是看得我火大。”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了点释然：“但我已经死了，对这边也算尽了责。这边的张家再一塌糊涂，我也管不了了。反正……”
张胜白叹了口气：“反正等这边的封印结束，我就跟你们回宋时。我想见见我爹娘。”
张景辉笑着点头：“好啊，到时候就有两个小白了！你说是不是？”说着，还顺手摸了摸张胜白的头。
张胜白忍着让这位“长辈”摸了一下，见他还想再摸，终于忍无可忍拍开他的手：“我死的时候岁数比你大，摸一下就行了！”
张景辉看着他清冷脸上的无奈，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开怀又畅快，在寂静的洞穴里传出老远。
……
“那我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笑够了，张景辉忽然问。
张胜白一愣，回忆片刻后道：“你被派去西部蒙古巡查，在我死之前的一百年里，再也没回过家。应该……就死在这里了。”
“张景玲呢？”
张胜白想起小时候，跟着母亲张景枫去学外巡查的职责时，在族里见过张景玲和张景辉——两人关系极好，几乎形影不离，隐约有几分情意。若是世界正常，再过几年，恐怕就会请族内赐婚了。可惜张景辉一去不回，没过多久，张景玲也循着他的踪迹进来了。
“应该是在你彻底失踪的十年后，循着你的线索也进了这里。”至于结果……不言而喻。
张景辉听完，琉璃色的眼眸瞬间漾起脉脉温情，低声道：“想也想得到，那笨丫头……”
“……”张胜白看着他突然变得缱绻的表情，心里莫名一阵恶寒，转身就走，“不聊了，我继续去吃香。”
再聊下去，怕是要起鸡皮疙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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