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辉停下脚步,从胖子手里接过火把,往前方的黑暗中挥了挥,声音轻缓地开口:“族长,前面……”
众人顺着跳动的火苗望去,只见前方地面上有一片不小的水洼——不,或许该叫水潭才对。潭水清澈异常,不像洞口那些水洼里泛着墨绿色的浑浊液体,这里的水清澈见底,火把的光芒从水面扫过,能清晰照见水中飘过的一缕火苗,走到潭边,甚至能看见水底沉着的黑色石块。
而张景辉所说的“前面”,是水潭对岸突然出现的一道人影。那黑影黑漆漆的,蹲在潭边,头微微低垂,一动不动,仿佛正对着水面照镜子。
张玄策轻“咦”了一声,示意其他人停下,自己则与张景辉一同走了过去。
吴邪远远看着,发现随着两人靠近水潭,水里竟映不出他们的影子;而对岸那个黑影的倒影,却清晰地浮在水面上,一张古怪的“脸”正毫无“表情”地“望”着这边。
水里的人脸长得极其怪异:上下两端窄细,唯有中间鼻梁处宽些,偏偏鼻梁又塌了下去;没有眉毛,眼皮耷拉着,看不见眼珠,也没有嘴巴和耳朵,更别说头发了。脖颈又细又长,没有肩膀,处处透着不协调,仿佛是被硬生生拉成条状的人形物件。
吴邪心里暗忖:怕又是个张家人?他现在只要在这墓里瞧见人形物体,无论丑的、怪的、变异的,第一反应都是往张家人身上联想。
旁边的胖子小声嘀咕:“这水邪门得很啊,为啥大佬的影子没了,那鬼东西反倒有影子?”至于水里没影子的大佬,他可不敢怀疑是鬼——其他张家人手里的刀剑可不是吃素的。如今他学乖了,是人是鬼不重要,只要不害他们,就是好伙伴、好大腿。只要大腿够粗够硬,管他人鬼,他胖子都乐意抱一抱。
张玄策走在前面,张景辉稍稍落后半步跟在后面。两人走到离那黑影还有三米远的地方,张玄策停了下来,静静地望着水里的倒影。
下一秒,水面轻轻晃动,打碎了水里的影子。片刻后,水面渐渐平复,影子却变了——映出一张年轻的美人脸,眉清目秀,分明是男子模样,正一脸迷惑地望着他们。
“神了嘿!这水还能变人!”
“这也是张家的?”
金万堂和胖子只敢在大佬身后探头探脑地看,不敢靠近这有怪东西的水潭边。即便潭水再神奇,也只敢在嘴里感慨两句。
吴邪见张玄策和张景辉神色如常,也想往前迈一步看个清楚,背包带子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
张景敬清淡的嗓音响起:“你不是我们,别好奇。”
吴邪回头,对上他黝黑的眼眸,那眼神像极了小哥,带着不赞同的制止。
“好。”他退了回去,站在张景敬身边不远的地方。
海棠见他听话,对他笑了笑,解释道:“这水只是能让那黑影看见自己的外貌罢了,对我们没什么效果,最多就是奇异些,显不出影子。”
一阵风从通道深处吹来,张玄策腰间的青铜铃铛轻轻晃动,却没发出声响。反倒是他们与水潭之间,隐约响起了铃铛声。
水面上那张美人脸突然露出惊恐之色,紧接着是纠结、迷惑,最后变得狰狞。它嘴巴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可下一秒,水面猛地一闪,影子便沉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再看对岸,岸上的黑影也倏地缩进旁边的地缝里,转瞬间没了踪迹。
张胜白突然凭空出现,立刻道:“我去追。”说罢,不等族长点头,便越过张玄策,纵身跳进地缝,身形瞬间消失。
胖子奇怪地问:“白大佬啥时候回来的?雪大佬呢?”
张景山摇头:“刚回来,还没来得及问。”
吴邪担忧道:“他直接追过去,不怕里面有危险吗?”
张景辉一脸平淡地说:“那黑影没有骨头,伤不了小白。”
张玄策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头打量着水潭,缓缓道:“这是张家的人,活着的时候被抽去了全身骨头。”
胖子忍不住骂了句:“我靠!活着抽骨?这蒙古皇帝也太残忍变态了吧!……把他们改造成软体动物似的,又没杀伤力,还放在这墓里,是为了防谁?给知情人示威,还是震慑?”
一片寂静,没人回答。吴邪却感觉到周围几位张家人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许多,他瞥见身边的张景敬,眼神依旧淡漠,可抱着刀鞘的手背上,青筋却突突地跳了起来。
……
“刚才那声铃铛?”海棠的目光落在小哥腰间,“这铃铛什么时候出现的?”
吴邪也看见了——小哥腰间多了个巴掌大小的青黄色铃铛,青铜表面隐隐泛着一层红色光晕。
张海宣小心地将小哥从背上放下,张海阳伸手托住,让小哥靠在张海宣胸前,两人一同坐在地上。
张海宣看了看小哥腰间的铃铛,摇头道:“族长的铃铛我收进他背包里了,这个似乎不是他常用的那只。”
张海阳问道:“前辈,我们族长什么时候能醒?”
海棠看着小哥平静安详的睡颜,道:“再过一段时间吧,他在消化记忆。”
张海宣伸手想去碰那铃铛,却被一道红光轻轻弹开。再试一次,依旧如此,仿佛铃铛外有层防护罩,阻止旁人靠近。
他只得从包里掏出另一个铃铛,比对了一下,开口道:“这会不会是百年前遗失的那只?”
张玄策随意扫了一眼,便肯定道:“是百年前的。它身上有防护,只有某些人能动。”
“某些人?”海棠心头一动,看着防护罩的波动,觉得有些眼熟。她看向张玄策,见他目光又移向别处,便知这人肯定明白了什么,却没告诉她。
她伸手去摘那铃铛,竟顺利地拿在了掌心,仿佛刚才的红色防护罩只是幻觉。
吴邪奇怪地开口:“这铃铛就响了一声?刚才小哥动了动,还有前辈拿下铃铛的时候,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张玄策走到海棠身边,两人一同研究她手里的铃铛,都没说话。
张景静摸出自己腰间的小号铃铛,轻轻晃了晃,难得给吴邪解释:“这有什么奇怪的?张家的铃铛都有主人,有主的铃铛,只给想听的人传声。你看我的铃铛,我不让它出声,它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说着,又轻轻晃动铃铛。吴邪清楚地看见铃铛下面的小铜舌撞在金属壁上,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胖子咂舌:“这啥原理?难道这铃铛也是唯心主义?”
吴邪也百思不得其解。金万堂倒是看得开:“张家人本身就不科学,他们用的东西,还能科学到哪儿去?”
吴邪点头:“也是。”反正他入行十几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解释不清的物件,见得也多了。他自我安慰道,早就该看开了。
张景敬看着被镇住的三个普通人,轻咳一声道:“没那么玄乎。阿姐是用内气裹住了铃铛的铜舌,没了撞击,自然就没声音。”
“阿弟!”张景静见弟弟拆台,不高兴地捶了他肩膀一拳。
胖子追问:“那这个铃铛没声音,就没别的解释了?难道昏迷的小哥还能用内气控制它?”
张景敬揉着被打痛的地方,淡淡道:“这是青铜母铃,只有族长会用,我们不清楚具体用法。”
吴邪了然——看来这问题,还得问小哥或者两位前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