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胜白捏着一个黑色人影,从地下裂缝中跃了出来。
“族长,他……”
他边说边提着人影走近,瞥见一旁的张景舟笑着喊他“大白”,眼中闪过一抹光亮,随即又隐没下去,松开手里的黑影,拱手行礼:“舟族长好。”
张景舟瞧着他又恢复那副古板正经的模样,顿时没了兴致,嘀咕道:“大白,谁把你性子养得这么一板一眼?死了再见面,还是这么无趣。胜雪都没嫌你闷吗?”
张胜白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无语,看了张景舟一眼,便转向张玄策,指着脚边软塌塌的黑影道:“族长,我顺着裂缝下去到了他的老巢,里面还有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黑影。见了我就吓得往不同方向跑,我只来得及抓住这一个。”
离得近了,吴邪才看清那黑影——和水里的倒影一般无二,脖子极长,身形被拉成一条,有四肢和十根手指,分明是个人形。
想来他生前定是遭了极残忍的手段,被活生生抽去全身骨骼,在痛苦与不甘中死去。即便尸变,也没了伤人的力气,所以见了人只会逃。此刻他躺在地上,被一道细细的金光链条缠着,一动不动。全身黑漆漆的,瞧不出表情,或许也根本做不出表情。
张景辉蹲下身,伸手想去碰,却被海棠拉住:“辉,生人碰不得。”
张景辉停了手,盯着那黑影,忽然道:“他在发抖,是害怕。我们往后退退吧。”
说罢,他先退到一旁。一时间,只剩下张玄策、海棠和张景舟围着那黑影。张胜白撑着伞飘在半空,低眉垂眼,沉默不语。
张景舟望着地上的人形,眼中掠过一丝悲悯,叹息着摇头:“是张家的人,却落得这般半死不活的境地。要么把灵魂抽出来,要么给他重塑骨骼,嫂子觉得呢?”
海棠纤长的手指附上一层金光,轻轻抚上那黑黑的头颅,淡淡道:“先问问他吧。”
金光扫过,那人形身上的黑泥如流水般从头部往下褪去,露出一具苍白柔软的身躯。张胜白抬手,那金链化作一道光,没入他掌心消失不见。
地上的身躯动了动,想挣扎着起来,却像一团泥般瘫软,只微微晃了晃。
张景舟也蹲下身,指尖按在他脖颈处探了探:“没有骨头,也没法说话啊。”
海棠正要再动手,却被张玄策拦下:“别的男人的身体,我来。”
海棠眨了眨眼,看了张玄策一眼,脸颊微红,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张景舟看看两人,暧昧地笑了笑,小声道:“这人是光身子呢,嫂子刚才都瞧见了……”
海棠瞪了他一眼,张玄策也冷冰冰地看向弟弟,眼里满是“杀气”。
张景舟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那也不用纠结了,直接给他塑骨吧!张家没有孬种!”
张玄策打量着地上的人,见他正使劲控制着眼皮,睁开一双透着坚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塑骨。”
他伸出双手,附上紫金色的光,开始揉捏地上人的身体,从头颈开始。“嘎吱——嘎吱——”骨骼生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地上的人颤抖着,承受着比拆骨更甚的剧痛。骨骼生长后,还要将内脏、神经、血管一一挪到恰当的位置,疏通经络血脉,激活五脏六腑的气血——这痛楚,堪比重活一世,再长一遍血肉皮骨。
“会有些痛,忍着。痛就喊出来。”张玄策看着他恢复好的头颈,停下手,淡漠地提醒。
地上的男人看着二十多岁,俊眉修目,清朗如松。此刻他脖颈和眉心的青筋暴起,疼得白皙的皮肤涨成了虾米红,想攥紧手掌却控制不住,黝黑的眼中满是惊恐与痛苦。他望着眼前陌生族长淡漠的脸,咬牙哑声道:“不疼,族长,您继续。”
张玄策眼中的淡漠褪去些许,多了几分赞赏:“好。”手下一用力,伴随着这人“啊——”的痛呼,他淡淡播报:“这是脊椎,现在是肋骨……”
这痛实在令人胆寒,还要听着族长冷静地播报“手术进度”,简直像死神在宣告死亡倒计时。
吴邪看得心头发颤,感同身受——这声音比刚才小花的喊叫还要凄厉,里面混杂着悲愤、不甘、不悔,还有一丝丝麻木。他暗忖,若是自己遭了这罪,怕是还不如死了痛快。不愧是一生要强的张家人。
胖子和金万堂相互捂着耳朵,牙齿却控制不住地打颤,咯咯作响,像在说尸语。
张景敬等张家人都目露不忍,偏过头去。张小琪被父亲捂着耳朵抱在怀里,这次没了看热闹的心思,只觉得满心酸涩。
张海宣面无表情地捂住怀中小哥的耳朵,张海阳先是一脸沉静,随后站起身退到远处,靠着墙壁闭上眼,手指死死抠抓着石壁。
他们都没有封闭五感,只想把这一声声痛苦的嘶吼刻进骨血,永世不忘。
张景舟往旁边退了退,看着眼前的后辈在哥哥手中“挣扎”求生,估摸着接下来是不便外人看的身体部位,便拉着海棠也退到一边,小声问:“嫂子,要是你出手,是不是没这么疼?”很难说哥哥不是小心眼发作了——虽说塑骨本就痛,却也不至于痛到这份上。
“嗯。”海棠终于忍不住,“还是我来吧,我的法力更柔和些……”
话没说完,就对上张玄策一脸幽怨又带醋意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想看别的男人的身体?
“好吧,还是你来吧。”海棠在心里叹气:苦了你了孩子,碰上这么个老坛醋族长。
张玄策回头看了看手下的族人,冷笑道:“张家人还不至于连这点痛都受不住。为了他好,还是我来给他重塑根骨。”说罢,手下又一用力——男人再一声惨叫。
“这是胯骨……接下来是四肢……”
痛苦的喊叫声终于停歇时,张玄策满意地看着眼前男人光裸的上半身,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见他要动,立刻制止:“别动,还有最后一步。”说着,伸手点向他脊椎处的一块骨头,一道紫光瞬间渗入骨肉之中。
又是一阵钻心的痛,男人死死咬着牙,没再发出一丝呻吟。胸口的心脏极速跳动,带动血液奔流全身,身体骤然发热。刹那间,他胸口蔓延开青黑色的麒麟纹身。
张玄策看着纹身完整浮现,终于点头:“可以了。”又转头喊道:“谁拿一身衣服过来!”
身后顿时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
胖子咋舌:“还没穿衣服?”
吴邪小声道:“废话,他刚才那样子,能穿衣服吗?”
张景敬从包里掏出一身衣服扔过去,被张玄策接住,往眼前人身上一扔,侧过头道:“穿上。”
男人躺在地上,不再发抖,脸上因剧痛而狰狞的肌肉缓缓舒展,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他运转体内内气,将体表的汗渍蒸发干净,接过衣服恭敬道:“是,失礼了。”
随后借着族长的身形和衣服遮掩,迅速穿好衣物。
待他整理妥当,张玄策站起身,看了一眼身后众人,对站在远处的海棠道:“好了。”
他又回头问道:“听张胜白说,还有三个和你一样的。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是只有你们四个,还是有更多?”若是只有四个,便在这里一并重塑骨骼;若是数量多,就先抓回来,带回族里慢慢处理。
男人将有些宽大的袖子用绳子捆紧在手腕上,拱手道:“禀告族长,我们没法交谈,也不知彼此的样貌。我记得死前,与我一同被抽去骨头的有三位,两男一女。至于数量,应该就我们四个——这些年在这里,我只能感觉到他们三个的气息。几百年了,一直是我们四个。”
Ps吴邪认为它是它,只有张家人认为不管他变成什么只要不伤人也依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