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雪与张胜白在盗洞分开后,便一头扎进地宫深处,像阵没头的风似的四处乱窜,寻找前几日闯入的那伙人。
她还记得,领头的是个俊朗的公子哥,带着几个伙计,身后还跟着一群土耗子。最早在山壁那边撞见他们时,她本想靠近,却被那公子哥和伙计身上的金光挡了回来,只好不远不近地缀着。
看着那公子哥一路顺顺当当钻进盗洞,又稳稳找到地宫入口,张胜雪暗自点头——这小子身上定有几分气运。身为见多识广的张家鬼(她如今倒更愿称自己是张家人),对那金光的来历猜得八九不离十:是功德。
怪不得呢,原来是个好人。估摸着上辈子也积了不少德,虽说身上沾着点红色杀孽,但跟周身厚重的功德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瞧着都快被抵消干净了。
她跟了一路,听那群人叫这漂亮公子“花儿爷”。嗯,确实像朵精心养在瓷瓶里的花,俊得晃眼。若不是心里总记着自己已有夫君(虽记不清模样,却笃定答应过要做个宜室宜家的淑女),怕是早忍不住上前勾搭戏弄一番了。
(幸好,今天总算等到她的小白白了。就知道她的小白定也是拔尖的好样貌,否则怎配做她夫君?如今小白和她一样是鬼体,她也恢复了记忆,找到了新族长,连实体都有了——今天当真是个好日子,瞧这光景,跟着族长离开这鬼地方怕是不远了!)
那几个伙计是公子哥的人,至于那群土耗子,听说是被公子哥救过,便死皮赖脸地赖上了。张胜雪心里冷哼: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乌合之众,天生的亡命徒,手上都沾着血,灵魂上的黑污差点没把花儿爷那点功德气都熏没了!
果不其然,这群人的血光凶煞之气一聚拢,竟把花儿爷身上的功德遮得一丝不露。自那以后,倒霉事就跟着他们没断过。
不过那公子哥带的几个伙计还算有点功德,死在这里可惜了。幸亏他们没敢往最深处闯,身上那点功德足够护着不被天授。张胜雪一时发了善心,明里暗里引着他们出了地宫,只留下一个黑衣黑裤、戴着黑眼镜的男人,寸步不离地跟在公子哥身边。
后面的倒霉事,全靠这个一身黑的家伙护着花儿爷。再说那花儿爷本身也有不俗的武艺,两人竟能全须全尾地钻进最里面。倒是身后那群土耗子,互相算计,又被地宫里的东西勾出了恶念,误食石工痣后自相残杀,到最后只剩两三个人——哼,也算他们命大!
可越往深处走,那鬼东西的力量就越强。张胜雪估摸着,他们怕是撑不住了,能不能维持清醒神智都难说。何况这里空间时间紊乱,说不定他们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她算算日子,离最后一次见他们已过了七八天,只盼着人还活着。
张胜雪像一阵暖风般在地宫里极速飘过,忽然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好香……好饿……花儿爷,我是不是饿出幻觉了?”
她立刻停住,倒回去一看,正见那一身黑的男人抱着公子哥,靠在一面红色墙壁下。旁边一块巨大的红色石头发出盈盈红光,堪堪阻隔着那些看不见的黑色物质。
“幸运的小子。”她心里嘀咕。
“小弟弟,还挺坚强,没死透啊。”张胜雪开口,声音清灵。
黑瞎子听到女声,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碰着女鬼了吧?他手臂下意识将身边的花儿爷往怀里紧了紧,坐直身体,眼睛四处乱瞟却什么也看不见,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匕首,戒备起来。
心里只剩哀叹:花儿爷这次怕是栽了,这墓邪性成这样,他俩估计是出不去了。
嘴上却依旧调侃:“说笑了,小姐姐。瞎子我还没见识过你的美貌,怎么舍得死呢?”
张胜雪轻哼:“死到临头还嘴贫。姐姐我名花有主了,就算孤身一人,也不是你能调戏的。”
“嘿嘿,心善的姐姐,”瞎子苦中作乐,“这儿乌漆嘛黑的,再不找点乐子,瞎子我可就挺不住了。难不成姐姐是来送我们最后一程的?”
张胜雪捂嘴轻笑:“既然小弟弟这么有眼光,看出姐姐心善,那今天就发发慈悲。再说你们这几天也贡献了不少乐子,有什么遗愿尽管说,不难的话,姐姐帮你们了了。”
她这话的意思——她一直在旁边看着?瞎子心里一凛,这遗愿可不敢随便提。
“没什么……”他刚想嘴硬拒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起来,紧接着就被女鬼清脆的笑声打断了。
“骨头倒挺硬。都这地步了,求鬼求个心安也不丢人。饿了吧?等着,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
瞎子只觉身边那股暖风气息消失,忙喊道:“哎,有鸡腿的话,给我来两个!”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拿着。”
下一秒,他面前凭空出现了压缩饼干、几瓶水,还有两袋真空包装的大鸡腿。
瞎子也顾不上怕了,抓起鸡腿就啃,狼吞虎咽吃完,又灌了几口水,咽下饼干,才长舒一口气:“终于……饱了。”
张胜雪问道:“你旁边这位不管管?”
瞎子笑了笑,笑意里带着苦涩:“他已经‘吃饱’了。”
张胜雪飘落到他们身前一米外,打量着花儿爷——脸色惨白,肚子却鼓鼓的。
“咦,他吃了万世肉?”
“姐姐好眼力,不愧是在这鬼地方来去自如的主儿!”瞎子赶紧拍了个马屁,“有办法治吗?”
张胜雪轻笑:“看在你嘴甜的份上,还有的治。幸亏你们来得巧,正好有人来这儿找我们,他们身上带着药,能救这个漂亮弟弟。我先看看情况,你靠靠边。”
黑瞎子只觉一股暖风混着幽幽淡香靠近,心中一动,也不管是人是鬼,伸手就去抓,却只触到一片丝质衣角。
“姐姐走得挺快!”他调侃道。
张胜雪把衣角塞回腰带,嗔骂:“臭小子,姐姐的身子,只有夫君和女族长能碰,别的男人休想靠近半分!下次再敢无理,姐姐就让你变成真瞎子。”
刚才触到的布料……是活人的?(张胜雪暗自腹诽:你确定吗?)
她说起“族长”,难道是张家人?在这鬼地方,还有神智清醒的张家人(或者张家鬼)?
瞎子心里快速盘算:他跟哑巴在一个屋檐下待了二十年,多少了解些张家的记号——多是三角形的弓箭纹路,以颜色深浅、线条变化作为到达记号或指示方向。
进来后,他和小花就发现了满地宫的张家记号。小花说,从刻痕深浅看,打从这陵墓建好,就有张家人监视。这说明张家人早知道这里的怪异,可惜不知为何,陵墓的诡异竟扩张成这般模样,或许和后来张家衰败有关。
这里的记号颜色、样式各异,显然有不少张家人有来无回。小花猜测,他们要么是被墓主人生前抓来殉葬,要么是后来探查时死在了这里。再后来,他们在雪山下看见围着盗洞的红色线条,那巨大的阵法,两人都猜那红色是张家的血。
死在这里的张家鬼……希望这位和哑巴一样心善,能救救花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