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早在瞥见石桌上宝石光芒的瞬间就定住了,一只手下意识地塞进张大的嘴巴里,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尖叫,眼睛瞪得溜圆,浑身的躁动几乎要按捺不住,手脚都蠢蠢欲动,像是随时要扑上去将那些宝贝揽入怀中。
每张石桌旁,都配着一个巨大的青铜冰鉴,大大小小足有上千台——这便是古代的“冰箱”,用来冰镇食物的。吴邪瞧着冰鉴的造型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记起古潼京也只有一台,而眼前这些巨大的青铜器,随便一件都是国家珍宝,这座地宫却一口气藏了几千台。由此可见,当年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军队积攒的财富有多恐怖,可这些珍宝,终究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蒙尘。
主殿最中心,一个巨大的八角檀香方形巨物向四面展开,正对着头顶多重莲花彩绘的黄色花蕊,两者都呈绽放姿态,仿佛遥相呼应。巨物旁边,还隐隐约约躺着几个黑色物体,看不真切。
张玄策凝神听了片刻,这里共有十五道呼吸声,不多不少(张景舟是灵魂形态,没有呼吸)。他开口道:“那食盒旁边的人……去看看死活?”
张胜意正要行动,就见张景辉轻巧地跃上一张石桌,琉璃色的眼眸骤然变深变黑,扫视一圈后,对张玄策点头道:“确实没有呼吸,那几人都死了。一共八个,五个死于内脏出血,三个是被石公痣‘撑’死的。”
张胜意有些奇异地看了眼这位景字辈前辈——十丈远的距离,在这昏暗的地宫里,张家人竟有这么好的视力?难道他们并非自己这个世界的张家人,都发生了异变,就像自己这具被族长改造过的躯体一样?
张玄策点头后便不再多言,目光转向周围的壁画。
胖子忍不住好奇:“中心那东西看着像棺材啊,怎么说是食盒?”
海棠解释道:“棺床上摆的不是棺椁,是一个巨大的食盒,里面装的,就是杨琏真迦留给皇帝的‘张家人的万世流霞’。”
吴邪脸色一僵,惊恐道:“这么说,我们进来不是做客,反倒成了送上门的‘菜’?”
张景舟欢快地笑起来:“可不是嘛!我当年瞧见这地宫时也觉得稀奇——竟有人把自己的地宫弄得跟宴席似的,怕是嫌太孤独,想图个热闹。当时还琢磨着要不要改改格局,后来实在没时间,就只将这里的红色线条用血重新抹了一遍,又在一些地方开了小石室,作为张家粽子和阴魂的临时歇脚处。张胜青他们,估计就住在那些地方吧?”
张胜青想了想,点头确认:“有的。我们待的水池下面,有一座红色麒麟雕像。”
张胜言补充道:“在麒麟雕像旁待着,能明显稳住神智,守护灵魂。”
张胜秋却皱起眉,奇怪地问:“可我们是怎么找到那地方的?”
四人相互对视,都摇了摇头,随即把目光投向张景舟。
张景舟在族人的注视下哈哈大笑,得意地抹了抹鼻子,走到哥哥嫂嫂面前显摆:“那可是我研究了好久的秘密,就不告诉你们!”
见海棠和张玄策都摇头失笑,还给他比了个表扬的手势,他才转向吴邪:“我想,你们那两个朋友,应该就在某间石室里。”
吴邪连忙问:“前辈,入口在哪里?”
张景舟歪了歪头,侧耳听了听:“再等等。他们那边的出口还在变动,没到打开的时候。我刚才晃铃铛的声音,小雪听见了,会给他们开门的。”
吴邪松了口气——总算能见到小花和黑瞎子了。
张玄策看着壁画,忽然问:“舟舟,你改了壁画?”
张景舟点头:“那金刚壁上,原本画的是墓主踩踏麒麟的图,我看着不顺眼,就给全刮干净了。”他顿了顿,又道,“其他壁画就只是壁画,随着我完成封印,那些迷惑人的幻觉功能已经消失,没那么邪性了,我也就懒得改。普通人只要不碰食盒上的石公痣,基本没什么影响,能平安出去。可惜啊,来这儿的大多是贪婪之辈,连石公痣那样丑的东西都能抢红了眼。一旦碰了,就会不知不觉吃下去,最后化作‘食物’,躺进食盒里。”
胖子“咦惹”一声,搓了搓手臂,走到吴邪身边,却发现他正死死盯着舞女跳舞的壁画,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十三个人”。
胖子好奇地数了数,明明只有十二个,便问:“天真,你说的第十三个人,我怎么没看见?”
张景山站在壁画前,沉声解释:“因为你是我们之中多出来的第十三人,自然看不见那恶鬼。我们四个,加上两位族长、小族长三人,还有张小琪、吴邪、金万堂,算到你这儿,正好十三个。你和另外几人,本就不在这幅壁画的测算之中。”
张景辉摸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猜测:“那多出的黑影就是恶鬼。你看这些舞女,身形和动作都像是在向外逃,眼睛却死死盯着黑影的动作;而周围的观众,都透着中邪般的晕眩,显然只有跳舞的人才能躲开黑影的目标……”
张海宣靠在石桌边,抱臂道:“舞者生还。”
海棠指着旁边延伸的壁画,对吴邪道:“那幅画,就是答案了。”
吴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觉一阵恍惚散去,神智猛然清醒。他心里一寒,后背瞬间冒出冷汗——刚才进来时,他竟像被那壁画摄住了魂魄,眼里只有那多出来的恶鬼,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这幅更大的画,就那么死死盯着,差点陷进去……这地宫,果然邪性。
“谢谢。”吴邪真心道谢。
“不客气。”海棠的声音仿佛从遥远天边传来,又似近在耳畔,“既然清醒了,我就不解读了,吴邪你自己看,挺有意思的。”
那壁画上,画的是宴会狂欢后的一场浓厚宗教仪式——遍地都是马尸和人尸,数量惊人。原本在宴席上的客人,和那些马尸一起,在草原上组成一团团羊群般的队伍,位置正是先前万马踏陵的黑色草原上的万马尸坑。所有客人都面色发青,四肢不全,早已成了死尸。旁边有几个黑色影子骑在马上,驱赶着它们向同一个方向前进。
张景山道:“那些骑马的黑影,就是张胜白和张胜雪他们。”
画面最后,这些“人”全被埋进土里,匍匐着围成一圈,绕着一个洞周而复始地转圈,而它们头顶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斑。
张景敬道:“其实,你们本该在这里,壁画早已预示了结局。只是我们的到来,顶替了你们的位置。”
小哥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吴邪,你们以后不要再来这些地方,也别掺和进来。这壁画是给你们的忠告。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能碰见我们了。”
吴邪望着小哥幽深的眼眸,听着他平静的话语,只能缓缓点头:“好。”
就在这时,金万堂突然抖着声音尖叫起来:“壁画……壁画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