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吴邪他们睡得格外沉。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后，积压了许久的疲惫仿佛都被这高质量的睡眠涤荡一空，醒来时只觉得精神抖擞，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十个小时后，他们被轻轻推醒。睁眼一看，张家那群冷面的帅哥美女早已收拾妥当，静立一旁等着他们。
“快点收拾，我们要去对面！”张景静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利落。
海棠与张玄策并肩而立，目光落在对面漆黑的缝隙上。他们被或坐或站的张家人围绕在中心，众人脸上皆是一贯的沉静淡漠。旁边悬浮着的四盏不灭宫灯，散发着温暖的黄光，将地底的黑暗驱散了大半，也为这肃杀的氛围添了几分柔和。
收拾停当，吴邪便被张景静、张景敬一左一右架着胳膊，纵身跃下平台。两人带着他在地底的冰川上、石头房子的屋顶上疾驰，脚几乎不沾地，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他抬眼望去，前方的张玄策与海棠如同踏空而行，衣袂飘飘；微微偏头，能看到胖子被张景山和张景辉护在中间，像个粽子似的“卡”在半空；小花则被张海宣、张海阳带着在另一侧腾挪闪转；瞎子由小哥牵着，身形轻快如燕；身后，张胜青、张胜意、张胜言紧紧跟随，张胜秋怀里抱着张小琪，脚步稳健丝毫不见慌乱。
眼看着前方那道黑色缝隙越来越近，吴邪瞥见张胜白、张胜雪与张景舟早已等在边上，身影在宫灯的光晕中若隐若现。
不过五分钟，他们便跨越了巨大的谷地，稳稳落在对面的地面上。
小花站稳后长舒一口气，小声问吴邪：“你们就是这么被带进来的？怪不得才用了两三天就到了这里。”
胖子连连点头，咂舌道：“可不是嘛，没有大佬带着，我们连雪山都未必能进来。”
张胜雪举着伞，指尖转着伞柄，笑嘻嘻地接话：“那是自然。要是在雪山前碰见我，我早把你们都引出去了……对了，花小子，你的伙计我都安全带出去了。”
小花扬起一抹炫目笑容，拱手道谢：“多谢。”
众人站在那道缝隙前，才发现里面是一条异常开阔的通道，宽度足够两辆大卡车并排行驶。只是通道的岩壁黑得格外特别，那黑色难以用言语描述，仿佛不是自然界该有的颜色，只在大脑中留下“极致的黑”的印象，一直延伸到无尽的深处，望不见尽头。
“这些黑色……是之前的黑液吗？”吴邪忍不住问。
张玄策点头：“是被我们斩断后留下的残体，只余下一点残存的能量。但对你们来说，这能量依旧不可小觑，靠近了容易中招昏迷。”
海棠补充道：“小雪、小白，你们带上宫灯在前面探路。其他人按之前的安排，继续带着吴邪他们，争取一个时辰内到达终点。行进时不要离我和族长太远，注意保持距离！”
“是！”所有人齐声拱手应道。
海棠颔首：“出发。”
或许是因为这条通道只是龙脉打通的路径，并未设下陷阱机关，路面宽阔又平坦。不过两个时辰出头，他们便抵达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瞬间沉默——地上堆积着无数断手与枯骨，被人有序地堆在一处，形成一个半人高的“手冢”。
“这是……”胖子打开手电照过去，赫然发现那些枯骨的中指与食指都比常人长出一大截，显然是张家人标志性的发丘指。
张景辉看着地上的白骨，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都是张家人的右手，后面是他们的尸身。”
吴邪粗略数了数，倒吸一口凉气：“这里每一只手都代表一个张家人的话，数量恐怕有上百了！”他抬头看向周围的张家人，却见他们个个面无表情，黝黑的眼眸平静得像一潭古井，仿佛早就预料到会见到这一幕，毫无波澜。
“张家有‘代手安葬’的规矩。”张景辉继续陈述，语气依旧平静，“死在外面的族人，若尸体无法带回，便会切下右手带回族地，尸身则就地掩埋。带回右手，一来是象征魂归家族，二来是为了避免外人知晓张家人的身份。”
吴邪仔细观察那些断手，却发现并非每一只都只有两指修长——有一部分是三指，甚至四指都格外突出。
胖子也注意到了，好奇问道：“你们的发丘指，不是都练两指的？”
张景静看着张景辉与张景山走到另一侧查看，淡淡解释：“自然不是，练哪几根手指，要看天赋与根骨。天赋出众者都是两指，我们都一样！”
张景辉忽然指向黑暗中的某处，沉声道：“这个地方，是那条龙脉最想进入的区域。它吸引人到这里，不止为了吞噬生魂，更是想借人的力量靠近这座古老的张家建筑，从而得到里面的某样东西。”
他顿了顿，补充道：“进来这里的人，一个月里只有一天能保持清醒的自我，其余时间都被龙脉‘天授’分裂出的人格掌控。这里本有张家人守卫，普通人根本进不来。直到有人找到能克制麒麟血脉的东西，才有这么多张家人殒命于此。不过，他们最终也没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全在此处同归于尽了。”
吴邪顺着他指的方向，打着手电照去——张玄策与海棠正静静站立，身后是张景舟，再往后是张胜青四人与张胜雪、张胜白，所有人都沉默地望着前方，神情肃穆。
他们面前，是一座由干尸堆积而成的小山。那些干尸的右臂都齐刷刷地断着，显然，手冢里的断手正是来自它们。
或许是龙脉的存在改变了这里的环境，细菌无法滋生，形成了类似真空的状态，使得这些干尸保存得异常完好——五官鲜明，躯干完整，除了被切下的右手，脸上还残留着张家人特有的从容淡漠，只是从僵硬的肢体姿态中，隐约能窥见一丝拼死一搏的疯狂。它们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跪伏，仿佛在临终前仍坚守着某个信念。
很快，那个方向的目标便映入众人眼帘——干尸堆中间，立着一座简陋的小庙，看起来像座土地庙，里面供奉的却不是神像，而是一个五斗柜大小的建筑模型。模型用黄土夯成，瓦当上的纹路清晰可见，透着秦汉之前的古朴气息，显然与蒙朝无关。
黄土瓦当之上，嵌着一块墨绿色的金属，整体塑成兽首雕像的模样，细看之下，竟与麒麟有几分相似。
而小庙的顶端，插着一颗干尸头颅，脸上凝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让人猜不透它生前的身份。
这时，吴邪看到张玄策与海棠缓缓退到一旁，低声说了句什么。张胜青他们立刻双膝跪地，对着那堆干尸郑重叩首，动作整齐划一，带着对先辈的极致敬畏。
海棠朝小哥三人招手：“起灵，张海宣、张海阳，过来给张家第*代族长磕头。”
三人神色肃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他们的魂魄……似乎还在这里？”张玄策绕着干尸堆走了一圈，声音低沉，“好像在等一个结果。”
磕完头后，海棠看着他们问：“知道他们的死因吗？”
张景敬上前一步，平静道：“一共一百三十三人，应该都是自杀。我问过辉，与族中记载一致。”
张景辉面色淡漠，眼底的浓黑像化不开的墨，他走过来静立一旁，目光落在那颗干尸头颅上，久久没有说话。
小花不解：“选择自杀，往往是因为内心绝望到了极点，要么离不开这里，要么挣脱不了某种束缚……这么多张家人先后自杀于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景山拉着张小琪走过来，递给张玄策几块陨铜：“他们走不出去。”
张景静也从另一侧走来，将几块陨铜递给海棠：“这些陨铜太少，不足以让所有人安全离开。而且，就算有人靠陨铜逃出去，灵魂也会永远被困在龙脉里。他们阻止了外来者后，发现自己已被‘天授’控制，便纷纷选择了自杀。”
张胜意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死后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张玄策轻抚着手中的陨铜，沉声道：“他们牺牲自己，将这里改造成一个安全区域，相当于临时的张家古楼，想必是坚信后人会解决困境，带他们魂归故里。”
张胜青抬头看向海棠与张玄策，语气凝重：“族长，他们的魂魄……还能带回族地吗？”
张景山摇了摇头，替两人回答：“三魂七魄已经碎裂了。”
海棠望着空中那些若隐若现的白色魂体，轻叹道：“他们已死了两三千年，魂魄早已碎裂，现在确实无法带他们离开。好在这些碎裂的魂魄都未曾远离这片区域，我们可以先设法蕴养，让他们的三魂寻回七魄。等彻底解决了龙脉，他们自然就能得到解脱了。”
宫灯的光晕在众人脸上明明灭灭，映着那些沉默的干尸与飘荡的魂影，空气中弥漫着悲壮与肃穆，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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