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张景渊的遭遇,根源其实很简单:家里那扇假青铜门在外人眼中宛如神迹,被一群“土耗子”发现后,引来了更凶狠的“狼群”;而他们张家,就像离乡许久的旅人,突然发现狼群占了自家大门,还在想尽办法砸门而入……
说到底,还是这扇假门藏得不够深!可话又说回来,假门本就是用来吸引注意的,藏太深了反倒失了意义。而且按张景敬他们的描述,门内既然出现了那种东西,这扇假门怕是也要变成真的了。
张景敬对张景霜所说的蒙古军队情报陷入沉思,张景辉一听可能要开战,却兴奋起来:“蒙古要打大理?这是要开战啊!族长说的造反大业,回族地就能动手了!”
张景霜听完,眼睛瞬间亮了,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肆意的笑,虽转瞬即逝,却被三人捕捉到了——与方才腼腆的样子判若两人。
“要有大行动了?”她问。
“嗯!”张景敬点头。
她摩挲着腰间的竹管和短剑,看了眼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张景渊,又望向北方,眸光微凉:“真好。”
……
他们正准备往西部档案馆方向行进,天上突然落下几道流光。
张景敬三人脑中骤然涌入一股信息流,顺带唤醒了一些先前被“天授”抹去的细碎记忆。那些记忆流淌而过,最终化作模糊的映像,唯有一句加粗放大的文字在脑海中格外清晰:族长在了你建昌府等他们!
经历过第二陵和昆仑山的事,三人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是天道的信息。听话照做,跟着指示找族长准没错。
张景霜却对此颇为忌惮,“天授”?她心中满是疑惑,但见三人都转向大理方向,也只能跟上。
途中,他们绕到蒙古人的营地,打劫了四匹军马,还用药抹去了马屁股后的军马印记。
五人四马在地上疾驰,天上有金雕翱翔引路,一路向着建昌府赶去。
……
卯时初,天色刚亮,鸡鸣犬吠此起彼伏。
张景静推开门,就见族长端着热水走过,房间里海棠正被族长伺候着穿衣洗脸。她轻叹一声,看来自己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了,回头见张小琪正自己穿衣服,便轻声道:“我去厨房看看。”
来到后院的矮房,客栈掌柜和小二还没起,厨房里却已有火光闪烁。
昨天在走廊上见过的那个书生正在生火、涮锅。他俊秀的脸上带着笑意,嘴里哼着小调,半挽的袖子下露出劲瘦的手臂,正准备起锅。
看到张景静进来,他表情瞬间一僵,歌声戛然而止,嘴角的笑意也收了回去。他低下头,放下锅,倒了油,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略带拘谨地问:“你们……醒了?我给你们准备了早饭。”
这时,锅里的油烧热,溅起几点油星。他强装镇定,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忙脚乱地倒上菜开始翻炒。
张景静差点笑出声,又强行忍住——这是哪一支的菜鸟?
她看着旁边已经煮好的一锅晶莹白米粥,还有几碟色香味俱全的小菜,以及灶上热着的桃花状精致糕点,淡淡点头问道:“名字?哪一支的?”
书生举起右手,露出两根发丘指:“张安,不属于任何一支。”
不属于任何一支?
张景静侧耳听了听客栈内的呼吸声,确认附近没人靠近,走进厨房掩上门,皱眉问:“本家并未召唤,你为何过来?”
张安将炒好的菜盛进碟中,用白布擦净手上的油渍,理了理头上略歪的璞头帽,有些生疏地行了个张家通用的拱手礼。
单看这拱手姿势,便知他对张家规矩极不熟悉——这种刻印在骨子里、张家孩童刚会走路就要学的礼仪,他做起来却如此生涩,多半是分家散养出来的。但他手上的两根发丘指却养得极好,泛着如玉的光泽,倒有些矛盾。
张安解释道:“我今年五十五岁,不在本家和外家的名册上……”
不在家族名单上?
他继续说道:“我父母是张家外支族人,没有族血,寿命不过百岁,再传一代,张家血脉就要彻底断了,所以我不入族谱,也不排辈。但他们三十多岁生了我,我十几岁时却突然觉醒了麒麟血。他们临终前留了遗愿,想让我回归本家。”
“唔……”
张景静略一沉吟。身为张家女主管,她有权处理麒麟血族人回归本家的申请吗?先看看他的血脉浓度再说。
她上下打量着张安,这才发现,昨天看着还只是普通五官的脸,今日却显露出几分眼熟的骨相,身上的血脉气息也完全放开了。显然,这人很擅长收敛气息和血脉。她淡淡开口:“把手腕给我。”
张安顺从地伸出白皙的手腕,露出命门。张景静暗自点头,对他的姿态还算满意,随即伸出两根发丘指搭了上去。
张安静静看着眼前女子细长的手指,神色平静,墨玉般的黑眸中却藏着一丝紧张。
昨天他在房间里感应到四道奇特的气息时,体内收敛极好的血液突然欢快地奔腾起来,一种熟悉又亲近的感觉随着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满屋子的虫蛇鼠蚁疯狂爬了出来——他想起父母的叮嘱:张家本家麒麟血脉相互靠近,会有神奇的感应。
他知道,自己终于等来了……
他出生在吐蕃与大理交界,父母去世后,在这里生活了几年,一直等着本家人到来,可惜来的都是没有麒麟血的外家、分家子弟。(世俗间活动的多是张家外家、分家的人,本家有麒麟血的族人,不是守在深山老林的偏僻之地,就是在古墓里处理诡异阴邪之物。)
其实他可以离开这里,去张家本家聚集地寻根,但这几年中原时局混乱,而他父母只是普通文职,只教了他几手简单的花拳绣腿。
母亲怀他时,本以为他会是普通人,出生后也确实没什么异常,便按普通人养着,给他取了个简单的“安”字为名,也不按辈分排字。他全身上下,也就一张俊俏脸蛋、一副强健体魄,还有后天练的发丘指能看出点张家痕迹。至于张家人因麒麟血而必学的武功、学识,他一概不会,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从小研读的都是科举文章——父母本是希望他走这条路的。
没成想,十几岁那年,他跟着父母去山间送信,不慎跌落山涧,撞见一道红色火光,血脉竟就此觉醒。
那之后,他和父母都没当回事,直到十年后,父母日渐衰老,他的外貌却定格在十几岁的模样。当时当权者正在大肆抓捕张家人,分家据点被烧毁,资料全毁,父母也与分家断了联系。为了他的安全,一家人躲进了山林。
父母希望他过普通人的生活,可看着这战乱的世道、烧杀抢掠的外族人、挣扎在底层的汉民,再想到张家麒麟血族人的神异,这个平淡的愿望终究成了奢望。临终前,他们叮嘱他一定要寻根回家。
张景静收回手指,道:“血脉浓度五成。跟我来,见一……”
话未说完,就听海棠的声音从楼上窗口传来:“静,带他过来,我们看看。”
“是。”张景静点头,对眼露惊喜的张安道:“早饭带上,去见族长。”
族长?族长!
张安在听到另一个声音时,已拿出食盒装好了饭食,此刻听眼前女子说要去见族长,心头骤然涌起狂喜。
那可是父母口中每每提及便无限神往、恨不得为之赴汤蹈火的张家精神支柱——张家族长!
昨天那两位里,竟然有一位是张家族长?!
张安啊张安,你可真出息,这就等到族长了……
他稳稳提着食盒,脚步沉稳地跟着张景静,心神却早已“飘”了起来,满是激动地去见那位传说中的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