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根上的光源也随着他们一同坠落,轻盈地围绕在她四周。这时,张景静才看清,这些橙色的光亮来自一种翅膀会发光的蝴蝶,翅翼扇动间,光晕如水波般漾开,将方寸之地照得朦朦胧胧。
张景静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个类似前室的方形空间。除了头顶垂落的树根,再无他物。顶部与地面都是大块的金山石,四壁抹着一层白灰,却仍能看出是用墓砖砌成,长宽高各约一丈,墙上绘着四神图——东西南北四壁依次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图案衬底则是莲花火焰网纹,线条虽有些模糊,却仍能想见当年的繁复精美。
她抬头望向头顶,墓室距洞顶足有三丈高,刚才赖以攀爬的粗壮树根已然断裂,其余树根的粗细,根本支撑不起她和背上黑金刀的重量,更别提还要带上一个张景安。
空中只有盈盈飞舞的发光蝴蝶,来时的洞口早已被藤蔓密密掩盖,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看来只能另寻出口了。张景静轻轻叹了口气:“还真被族长说中了,采个药愣是变成了下地。”
她解下怀中男人背上的背篓放在一旁,将人扶着靠在墓墙上,自己则坐正身子,手掌贴上他的手心。
一道清润的灵力顺着掌心涌入,引着他体内的内力缓缓流转。不过眨眼功夫,他额头的伤口便已愈合,脑后的骨肿包也渐渐平复……人,渐渐醒了过来。
张景安睁开眼的瞬间,清澈的黑眸从迷茫迅速转为锐利。他望着张景静背后飞舞的流光,又看了看墙壁上的图案,沉声问道:“我们在哪儿?”
“墓里。”张景静见他醒了,便起身走向墙壁,目光落在四灵图案上细细打量。
张景安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刚才跌落时撞在洞口巨石上的肿痛感已然消失,经脉里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清凉内力,不用想也知道是张景静所为。
他站起身,将背篓重新背上,走到她身边问道:“我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会下雨,我们现在在地下,会不会被淹?”
张景静伸手抚过墙面,指尖触到砖石的冰凉,随口答道:“不会。这墓估计有五百多年了,经受过的风雨不知凡几,若是会被淹,地上的墙壁就不会这么干燥。墓主人早考虑到这一层,墓室做了密封和导流处理……”
张景安抬头打量着头顶的石壁,又问:“不能原路返回?”
“你跳得上去?”张景静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环顾四周——光秃秃的墙壁,除了墓砖的纹路再无抓手之处,还真跳不上去。只能跟着她一起,在墓室四周仔细探查起来。
张景静摸遍四面墙壁,终于在一处墙面下感觉到了空洞。她走到绘有青龙的墙前,指着一条砖缝道:“来,练习拆墙!试试你的发丘指?”
张景安闻言,也学着她的样子摸了摸面前的墙壁。发丘指搭上的瞬间,一丝奇异的触感传来,他顺从心底的直觉,曲指在一处轻轻敲了敲,灰尘簌簌飘落。随即,他猛然发力,指尖稳稳插入砖缝,稍一用力,便夹出一块青色墓砖,露出里面一道弧形的缝隙——那似乎是一扇门的轮廓。
张景静满意点头:“把这片砖都拆了。”
他的发丘指虽不如本家子弟从小练习那般纯熟,力道与精准度却丝毫不差,算得上合格。
等这面墙的墓砖被张景安拆到一半时,一扇小巧的暗门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张景静拉动门上的卡扣,暗门向侧边缓缓滑开,露出一条漆黑的通道。“这四面墙都有暗门,各连着一条墓道。”
张景安借着身后蝴蝶的微光看向通道壁,那是个普普通通的半丈多高的圆形白拱门,心里不禁疑惑:既然四面墙都有出口,她为何偏偏选了这一面?
张景静似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却没解释,只是率先走进通道。张景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了上去。
墓道足有半丈多高(换算成现代约三米),由大块条石垒砌而成。两人刚一进入,身后的暗门便“咔嗒”一声自动关闭。没了蝴蝶的光源,通道里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张景安连忙打起火折子,幽黄的火光摇曳不定;张景静则掏出一颗发光玉石,莹白的光芒将两人身前照得通透。他们一前一后,向着通道深处走去。
“哪位族长告诉你,我们会碰见墓?”张景静突然开口问道。
“都有。”张景安答道,“先是男族长让我和你一同上山,说早点回家;后来女族长提了那山头的风水,我没学过族学,听得一头雾水;还是男族长直白,说底下有墓。”
两人已向里走了一刻钟,张景静指尖按着墙壁,仔细分辨着墓砖下机关传动的细微回声,脚步未停。
“族长让你早点回家,肯定有别的意思。”她一边走一边道,“我想起我们族长属龙属木,所以选了青龙墙。而且……”她从腰带间取出三枚串在银链上的铃铛,轻轻一晃,铃铛发出一阵极轻的嗡鸣,“这铃铛靠近这面墙时,会发出一种特殊频率,只有经过训练的我们能听见,所以我确定走这里。”
张景安这才明白,出门前族长说的每一句话都藏着深意,遇事不决时,仔细剖析话里的意思,或许就能找到出路。至于那铃铛的频率,他未经张家训练,自然听不出门道,刚才只当是墓里什么东西发出的异响,直到张景静拿出铃铛,才知声音的来源。
火光中,张景静瞥见他眼里闪过的思索与明悟,便拽着他的袖子继续向前,直到来到一条岔道前。
两条岔路口看起来并无明显区别,两人伸手去探,才感觉到墙面传来的回声略有不同。这细微的差别,普通人根本无从察觉,唯有张家从小训练的发丘指,能通过末梢神经的敏感,捕捉到墓道里机关传动经空气振动后,在墙壁上留下的频率差异。
“这些通道后面的机关,对张家人不算难,难就难在选四灵对应的入口。”张景静道。
对张家人不难,对普通人而言,却难如登天。张景安望着右边那条漆黑的通道,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便已跟着张景静走向了左边。
又走了一刻钟,岔道变成三条,张景静毫不犹豫地选了中间那条。
张景安的手指沿着墙壁滑过,能感觉到墙内的机关越发隐蔽,只有极其细微的震动传来。越往深处走,震动感越弱,那些机关仿佛与这片土地融为了一体,设置得天衣无缝。
张景静脚步不停,直到碰见九条岔道,才突然停下脚步打量。他发现这些岔道不仅有左右拐向,甚至还有上下通道,如同一座复杂的迷宫。
只见张景静站在那条向下的通道前,不断晃了晃手中的铃铛,闭着眼侧耳细听,神情专注。张景安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片刻后,她睁开眼,上下打量着张景安,像是在评估什么,末了略带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眼力、听力练过没?投掷会不会?”
这……你看我像练过的样子吗?
张景安眨了眨眼,双眼变得澄澈无辜,回望向她。
见他这副单纯模样,张景静浅浅叹了口气:“算了……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再走。”
他们卯时中上的山,加上走路、挖药,在山里转了约莫三个时辰,又在墓里钻了这么久,估摸着快到未时了。
不说还好,一提“饿”字,张景安的肚子便“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红着脸,接过张景静递来的面饼和两个泛着淡光的果子,疑惑地问:“这是……?”
“吃吧,族长给的,对身体好。”张景静在背篓里翻找着可能用上的东西,摸出一把圆润的石子,扬了扬问道:“这是你装的?”
他咽下嘴里的饼子,摇摇头:“不是。背篓是族长给我的,我没看就背过来了。”看着她仍在忙碌,便拿起油包里的另一块饼子递过去:“你不吃吗?”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将石子装进腰带:“我之前吃的食物,能量还能维持几天,你先吃。”她指了指那条向下的通道,“这条通道两侧都是弩箭,我在前面挡机关,你跟在我后面下来。”
“好。”张景安乖巧点头,加快了咀嚼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