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要去找谁吗?”
张景安跟着张景静在迷宫般的溶洞里左转右折,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他注意到,张景静每次在溶洞分岔口停留时,都会眼眸幽深地打量片刻,鼻尖轻动,像是捕捉到某种气味后,才选定一条路前行。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嗅了嗅,可鼻腔里只有满洞的潮湿水汽、污浊的泥土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除此之外什么也闻不到。为了防止迷路,他特意拿匕首在走过的洞口墙上刻下标记,好在张景静的直觉和嗅觉确实厉害,走了半个时辰,竟没有重复过一条路。只是越往深处走,脚下的路越发向下倾斜,他知道,他们正在往地下更深处走去。
张景静闻言,心里暗笑——还以为这傻小子只会闷头跟着,没想到也会主动开口。她淡淡道:“我在这里闻到了另一股麒麟血的味道,怀疑有位被困的张家人,去味道尽头找找看。”
“另一个?”张景安走在她身侧,好奇地歪头,“我怎么没闻到?这地方除了臭味没别的啊。”
张景静瞥了他一眼,索性给他上起课来:“只要是张家人,靠近二十丈内彼此都会有种感应。哪怕对方易容潜伏几十年,你看一眼也能认出来——这源于五感之外的第六感,也源于族血的羁绊,还有张家族学教导出的那股子同源质感。至于血脉的味道,不管是麒麟血还是普通血都能感知到,只不过麒麟血的感知范围更远、更清晰……”
“哦,怪不得你能闻到我放血的味道,”他恍然大悟,嘟囔着抓了抓头发,傻气地补充,“当时怕你生气,特意等伤口愈合了才敢找你。”说完,他眨巴着眼睛,一脸求指教的模样看向张景静。
张景静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略有些苦恼地摇头:“这个我教不了……回族里上些族学,自然而然就有感觉了。这东西没教程,全凭自己学识武功的沉淀和蕴养。”
“……哦。”张景安有些失落,却也没再多问。
说话间,两人又来到一处分岔口,张景静毫不犹豫地钻进了稍宽的那条通道,张景安刻好记号,也赶紧跟了进去。
又是一番曲折穿行,眼前重复的景物终于有了变化——一条略微向上倾斜的墓道出现在面前,深处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两人没有停顿,缓缓走上前,发现墓道两侧的墙壁由黑青相间的石料砌成,上面雕刻着大量壁画:粗略看去,大多是仙鹤、线条诡异的不知名神兽,还有他们在坠落的树底见过的、以金莲网纹为衬底的四灵图案。
张景静微微一怔:“我们之前掉落的墓室,原来只是这墓道所属地宫的前廊。”
张景安略一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继续前行,没一会儿,一座巨大的白玉墓门赫然出现在眼前。走到门前,只见两条排水沟从门后接入地底排水系统,沟里积着浅浅一层黑色油脂状的东西,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张景安上前用力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
张景静扔掉快要熄灭的火把,拍了拍他让他靠边,自己则拿出萤石照亮木门,手指在门缝上轻轻摸索片刻,道:“是自来石。”
张景安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渴望讲解的神色。
“玄宫七座门,飞来石俱未验。”她解释道,“传说自来石也叫飞来石,说是从天外飞来的运势,其实就是人工凿成的半丈高汉白玉石条。多用于皇家墓穴,达官显贵或巨富乡绅也会用,只不过前者用汉白玉,后两者多用巨大石块。”
“原理是这样的:先将石门门轴的上下端做成球状,再在两扇石门中间齐门缝的位置,雕出一个表面突起的槽;然后在门内中轴线不远的石铺地面上,凿出一个前浅后深的槽。关闭石门前,先把那根够宽的石条放在地面凹槽里,慢慢让它前倾,与石门接触。等人从地宫中撤出,石条借助自身倾斜的压力和门轴轴端的‘滚珠’作用,会自动推着石门关闭,直到顶端卡进两扇石门的凸槽里。这样门就能从里面封死,没有特殊工具,再厉害的盗墓贼也束手无策。”
张景安趴在细小的门缝上一瞧,门后果然被一条石柱顶住了,他侧头问:“要进去?”
张景静点头:“那股血味的终点就在门后,当然要进。”
他看着这一丈多高、一丈多宽的白玉门,又问:“需要什么工具?”
张景静想了想:“要形状类似秤钩的金属,得够坚硬,能顶开飞来石的重量。”说着,她卸下背篓,手指在竹篾间摸索片刻,抽出一个细如指宽的圆弧状黑色物件。
随着物件被完全抽出,发出“嗡鸣”一声轻响,躯干猛然绷直——张景安认了出来,那是一把“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直如弦”的软剑。
张景静一手捏住顶端,双手用力,将剑身弯成竖状插进门缝,随即横过来,套住石条轻轻往里推。只听门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想来是石条砸在了地上,墓门顿时打开一条缝隙。
张景安一喜,看向张景静。她面无表情地将软剑扣回腰间,伸手用力一推,地宫大门缓缓开启。
一条宽大的墓道出现在眼前,两侧没有壁画,黑暗中隐约可见凸起的浮雕,地上则铺着整齐的方形青石地板,一直延展到黑暗深处。
张景安刚要迈步进去,就被张景静拦住:“里面可能有残留毒气,先散散再进。”
他点点头,两人后退了些,等了一刻钟才走进墓道。
进去后才看清,两侧果然是浮雕,图案却截然不同:一侧刻着仙鹤、玄龟等象征吉祥长生的瑞兽,另一侧则满是面目狰狞的罗刹恶鬼。
两种风格出现在同一座墓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张景安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张景静却面色淡漠地拽着他,径直走向墓道尽头。
尽头又是一个分岔口,两条墓道相似却又不同——方才见过的浮雕到这里分了岔,一条墓道墙壁上是瑞兽图案,另一条则是恶鬼图案。
张景安正犹豫走哪边,张景静已拽着他往恶鬼图案的那条走去。
“两边的图案是暗示什么不同吗?”他忍不住问。
张景静摇头:“没什么不同,终点都是一死。选这边,只因那股血腥味在这边。”
四周骤然一静,墓道里隐约传来怪声,像是无数小鬼在耳边窃窃私语,让人心里极不舒服。可忽然间,那声音又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张景安眼露疑惑,张景静却若有所思,道:“继续走。”
又走了十几步,他们看到前方有个黑影横卧在地上,一动不动。走近时,突然一只海碗大小的黑色虫子“吱”地一声从黑影身下爬出,大螯上还拖着一节血红色的肠子,慌不择路地逃窜。
“尸蟞。”
即便虫子窜得飞快,眨眼间就钻进深处黑暗,张景安还是看清了它的模样,眉头不禁一皱。
一般的尸蟞通体青色,只有指甲盖大小,可刚才那只浑身青紫色,体型竟有碗口大——这得吃了多少死人才能长这么大?这墓里的“伙食”未免也太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