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

这个男人，向来爱逞强。

海棠见他灵魂已然稳固，确实没什么大碍，便不再强求。窗外夕阳斜照，她伸了个懒腰，拿起床边的衣服穿好，坐到镜前正要梳头，手里的紫檀木梳却被人接了过去。

“别动。”张玄策的手掌虚虚拢住她的肩头，梳子轻巧地探入如瀑青丝。铜镜里映出他指节弯曲的弧度，动作快速又熟练，转眼间便挽起一个利落的燕尾髻，一朵艳红的海棠花发簪被他小心翼翼地插好。

海棠将垂在胸前的余发撩到身后，揽镜自照，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她看向正在穿衣服的张玄策，问起刚才的情况。

“融进了一个新世界，被撞了一下，岔气了……”他说得轻描淡写。

说到底，在那个“起灵”的世界里，他的分魂龙脉与张家配合，清理干净埋葬在昆仑山底的异变尸体后，又着手处理中原大地上皇宫贵族陵墓里的隐患——指派张家人下墓探查，再以雷法将那些已然异变的尸体化为飞灰。

如今，“起灵”的世界里，除了青铜门后的终极，其他不可控的异常总算被彻底清除，再无复苏的可能。他本打算歇口气，等继任族长后统一中原，稳定几年再派族人清理这方世界的异变，没成想被一个世界“碰瓷”了。

其实单是世界融合，本不会对他造成影响。可偏偏他们正在修行——修行一旦开始，唯有当事人主动停下才能中断，最忌外界干扰。那莽撞世界的一撞，就像闭关时被人猛地打断，瞬间岔了气，险些走火入魔。

海棠好奇追问：“什么世界？又是《盗墓笔记》的分支？”

张玄策坐到她身边，轻轻摇头，带着几分苦恼道：“是一个叫《鬼吹灯》的世界。”

“鬼吹灯”？这名字挺耳熟。

海棠在记忆里翻找片刻，终于想了起来，不确定地问：“是有胡八一、雪莉杨、王凯旋的那个世界？”

“嗯。”他点头，又补充道，“那方世界的时间线停留在清末民国，正好是鹧鸪哨刚出生的时候。不过那界的天道已经消散，正在重新孕育，所以我把它融进了张海宣他们的世界。”

至于两方世界的时间不对等——一个是民国，一个是现代，等世界融合稳定后，将《鬼吹灯》世界的人类放到时间长河上游即可。其他细枝末节，自有天道和世界自行调和。

“两个世界融合，你没受影响吧？”海棠说着，拉过他的手便开始探查他的神魂识海。世界融合对星球地脉的影响极大，她终究放心不下。

温柔的气息在他识海上轻轻拂过，带着点微痒的触感。张玄策任由她细细查看，等她确认完才笑道：“没事。两个世界本就同根同源，融合后世界等级提升得更快了。带过来的资源太多，连天道都吃撑了。”他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去世界壁看场‘烟花’。”

把星球融合称作“烟花”，也只有他有这份闲情逸致。

海棠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我才不管天道怎么样，你没事就好。既然是‘烟花’，那便去看看。”

话音落，两人的神魂化作两道流光，直奔天外界膜而去。

刚抵达，海棠就见无尽黑夜中一道流光疾驰而来——是比上次见到时大了一圈的白面团子天道。它停在两人身前，还打了个饱嗝，逸散出的本源气息又被它飞快吸了回去。

海棠默默点头：确实吃得挺饱，看来《鬼吹灯》世界的“伙食”不错。

瞧这天道富态的体型，周身浓郁到快溢出来的本源，再想到那颗蟠桃反哺龙脉后溢出的洪荒灵气——它定然也蹭了不少，不然哪能长这么胖！

天道飘上前来，对着张玄策和海棠恭敬打招呼：“大佬好！大佬怎么来了？”又谄媚道，“我已经把两个世界的生灵都安置好了，该复刻的也复刻完毕，大佬们放心。等世界彻底融合，就把他们原封不动送回去。”

听话才有好处拿！感知到两位大佬现身，它急急忙忙赶来表忠心，活脱脱一个忠实的小跟班。

这两天下来，天道算是想开了，干脆摆烂——两位大佬想怎么折腾这个世界都行，反正他们不会毁了它。而且有张家人在，他们总会把世界往好的方向引导。身为天道，它只需乖乖听话做个傀儡就行，正合了它一心想躺赢的心思。哪怕将来大佬们要它的世界，等它晋级后也能无条件奉上！

张玄策只是淡淡点头，没理会它的谄媚，转头对海棠道：“想见起灵吗？我们离开十几天，那个世界已经过了一年了。”说着挥手，一道道流光从地球方向被摄了出来——通明的泡泡结界里，是一个个蜷缩抱膝、闭眼沉睡的张家人。

海棠一眼就从无数结界中看到了那个七彩泡泡。泡泡似有感应，顺着她的心意缓缓飘来，里面沉睡的小哥唇瓣微勾，像是正做着美梦。

“他回张家了？”她有些欣慰。小哥白玉般的脸上有了红润血色，上次见面时消瘦的脸颊丰润了些，唇色樱红，周身麒麟血脉浓郁，身形也不再单薄——看来张海宣把他养得很好。

“嗯，他们把族地迁到了瑶池，起灵和张海宣他们在一起，都好得很……”张玄策看着她，“想和他说话吗？我叫醒他。”

海棠摇头：“不用，让他睡吧。这种景象，还是别让刚踏入修行的他们看到，免得扰了心境。”

张玄策点头应下，目光转向眼前的奇观：两个世界的胎膜缓缓相触，又在外侧形成一个更大的胎膜。内里的能量在时空褶皱处汇聚，化作昼夜不息的红紫色风暴，撕裂夜幕。

链接两界的裂隙地带，时间流速错乱，空间结构像碎裂的玻璃，正是能量交汇的核心。漫天星球循着相同的星核本源开始相融、碰撞，迸发出一道道绚丽光环。无数色彩辐射开来，穿透宇宙，却又在抵达某一界限时被一股力量压缩，如烟火般刹那绽放又熄灭。星球上的地脉撕裂，红的、黑的、各色星核岩浆涌出，又在道道金光中缓缓愈合……

无尽空间里，时间飞速流淌。待空间稳定，一个个崭新的星球在黑暗中沉浮：恒星绽放光芒，流星摇曳划过，金的、红的、灰的、粉的……各色星球从眼前疾驰而过，最终，一颗湛蓝色的星球出现在视野中。

海棠伸出手指，戳了戳睡得东倒西歪的胖天道，笑道：“果然还是吞噬世界，晋升最快！这小家伙的本源也涨了不少。”

这颗蓝色星球已大变样，整体尺寸比原先胖了一倍，陆地面积扩张了三倍，灵气从地脉中大量升腾，金色巨龙在地脉与星核间起伏，天地宇宙的源气也在疯狂涌入。

张玄策伸手指向那颗星球，将多出来的土地资源隐入虚空，化作一个个秘境——等这方世界的张家带领人类踏入修道，便作为奖励开启。

他带着点酸意道：“吞噬世界当然快！若不是我们帮它善后，有师尊撑腰，就它这蠢样，哪有能力吞噬别的世界？没被别人吞了就不错了。我们和它的契约，真是吃了大亏……还有你给我的那颗蟠桃，大半都便宜它了，我都没吃到多少！”最后一句，酸得像打翻了醋坛子。

海棠看着他突然孩子气的模样，笑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逗他：“我不是又拿了两个给你？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呀，可不给了！”

本等着师姐安慰的张玄策，听完这话心里一梗，只能委委屈屈地嘟囔：“……师姐不疼我了。”

海棠被他逗得笑出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好了，回头再给你找更好的，别气了。”

张玄策这才转忧为喜，握住她的手，两人并肩望着那颗新生的蓝色星球，眼中满是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