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

“族长，您去哪儿？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张景敬扬声喊道，话音未落，就见张玄策挥了挥手，两人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山道尽头，只余下一道淡青色的衣袂残影。

看着张玄策对海棠那毫不掩饰的霸道占有欲，张景霜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趣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现在族里人多，咱们要是走大道进去，碰见每个族人都得停下来见礼问安。特别是几十年前跟着海棠族长做事的姐妹们，估摸着早打听好了归期，正守在大道上等着呢。玄策族长这醋缸性子，哪肯让旁人多占海棠族长一分注意力，啧啧啧……”

张景静正将长发梳成利落的马尾，闻言斜睨她一眼：“你才知道？他一直就这样。以前海棠没开窍时，他还能克制几分；如今两人摊开了说开了，这护食的德行更是藏不住了，啧……”

见两个女人又像几十年前那样，凑在一起偷偷议论族长的“糗事”，张景渊捂着额头叹气：“行了，别笑了，咱们自己回去吧。先给张屿找个住处，也不知道族里还有没有空院子。”

“渊，你和霜住一块儿不就得了？”张景辉笑嘻嘻地凑过来，“本来你们的房子就挨在一起，非要分两个院子。你搬过去，正好空出一个院子给张屿。”

张景渊闻言，偷偷瞟了张景霜一眼，见她似笑非笑地望过来，顿时红了脸，急忙收回目光：“霜她还没……”

话没说完，张景霜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冷哼着怼张景辉：“你怎么不搬到阿玲那里去？净盯着我们瞎操心。”

提起张景玲，张景辉倒是坦然，大方摊手道：“我倒想啊，可阿玲比我早五六年出门，一直没回来；后来我又在外头待了十几年，这才耽误到现在。不过就算我搬过去，房子也空不出来——我姐和姐夫带着小侄子回来了，他们得住。”

“你姐夫家没房子？”张景静挑眉问道。张家人的房子都是祖辈传下来的，未成婚的族人可以选择与父母同住，也能用功勋兑换资源，包括独立院落，从没听说过缺房子住的。

张景辉无奈解释：“小时候你和霜玩得好，许是忘了——我姐夫是外家人。”外家人没有本家的房子，而他姐姐常年在外，这次回来一是为了参加景字辈族长的登位大典（本家人必须到场），二是为了小侄子的将来，想送他来本家接受族学教育。一年前送信时还提过，胜字辈的少族长这几年就会出生，也想让孩子有机会在未来少族长面前露脸，等他们离开后，小侄子就得交给他带了。

张景霜这才恍然，拍了拍额头，有些不好意思：“可不是嘛，都四十多年没见了，早记不清了！”

张景辉心里暗叹，自己还在追人的路上，就要先练手带娃娃了。好在张家血脉的孩子都早熟，小侄子虽没见过面，但两岁的年纪，想来已经说话利索，会跑会跳还能认字——张家的规矩，早已潜移默化刻进了骨血里。等小侄子三岁进了族学，他就能暂时解放了。

这边说着，张景静眼前已浮现出刚扫描出的族地布局图，每个院子里都有代表族人活动的光点，就连平时空旷的大路上都人影绰绰，这人员密集度……她头疼地叹气：“先回去再说吧。老族长把这上万人安排妥当不容易，贸然插进一个人去不合适。实在没房子，就让张屿先和景安住景山的院子。”

张景敬看着姐姐推送过来的布局图，密密麻麻的名字看得他眼晕，干脆直接按姐姐的意思，在玉牌上将张屿、张景安和张侠的名字都划到了张景山的院子名下：“我、我姐和我弟都还跟爹娘住，你们两个大男人带一个孩子，住一个院子绰绰有余！”

张景静点头同意。

张景安听着这话，总觉得怪怪的——什么叫“两个男人带孩子”？

张侠低头撇了撇嘴，没吭声。

张小琪在一旁偷偷笑出声。

张屿看看正和张景敬一起在玉牌上忙碌的张景静，又看看面色古怪的张景安，轻叹道：“我先在景安那里住一晚，明天再另找地方吧。”他可不想被人当枪使，还是找一找在江陵共事十几年的张景熠。不知道他成婚了没有？若是成了家，恐怕又得另寻他人了。

一直没说话的张景风突然开口：“要不……和我住吧？我家屋子多。”

峰回路转，张屿一脸意外地看向他，刚想欣然应下：“好，多谢。”

就见张景霜抬手就要拍向张景风的肩膀，张景风早有防备，缩肩转身避开了袭击。

张景霜冷哼一声收回手，毫不留情地拆台：“失忆把脑子也丢了？你家的房子你做得了主吗？那是你和小枫的院子合并成的，成婚前提过的，家里大小事都听小枫的。这事你说了不算，得问过小枫才行。何况你家还有个五岁的小白，我听静说，小枫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

张景静头也没抬地应道：“嗯，景枫现在怀孕三个多月了，你出门前就有的。”

张景风一听自己不仅有妻子孩子，妻子还怀着孕，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幕模糊的画面——他怀抱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在床榻间亲昵纠缠，女子又娇又软的声音、又香又柔的呼吸缠绕在周身……

血气瞬间涌上脸颊，他那张素来面无表情的脸竟泛起红晕，呆愣愣道：“那……那还是算了。”

张景辉也附和：“短期住几天还行，长期住确实不妥。”说着，他用胳膊肘戳了戳张景风，揶揄道，“脸红什么？想起什么好事了？”

张景风的脸更红了，在张景辉暧昧的目光注视下，双手捂脸，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想躲开这尴尬的场面。

张屿无奈，又问：“族里没有空地可以新建房屋吗？”

张景辉从地上捏起一根干净的草茎，咬断一截叼在嘴里，摇了摇头：“族里的地基风水都是固定的，动不得，也加不了。”张家族地的一田一地、一山一水、一砖一瓦都有讲究，牵扯着整个族地的气运，轻易改不得。

“还是先和景安住一起吧，山的小院很大，是他爷爷传下来的老院子，住得下。”张景静拍板道。

张屿只得点头同意——来本家竟还要发愁住处，这可是他从未想过的事。

一行人说着话，顺着青石板小道往山下走去。

一路走来，两侧房檐下挂满了红色的喜庆灯笼，灯笼间用黑红两色绸缎串联，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火红灯海，映得青石路面都染上了暖意。

穿着黑底红麒麟绣纹袍服的族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满足笑意，忙着打扫庭院屋舍，或是擦拭自家门口的石板路。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摆着寓意吉祥的盆栽绿植，牡丹、海棠、玉兰开得正盛，既是祝福族长登位，也是祈愿家族兴旺、小家和美。

孩子们穿着红色锦衣，手里攥着水果、点心和糖糕，在巷子里跑来跑去，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惊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

张小琪拉着父亲的手，慢悠悠地走着，眼睛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这里的张家族地，和她记忆中那个规整却带着疏离感的宅院，真的太不一样了。这里有烟火气，有欢声笑语，更有一股沉甸甸的、名为“家”的暖意，在空气里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