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叔表面看着温和,内里却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静姨看似冷漠强势,心底却柔软得很。这般刚柔相济,实在是极其合适的一对。
至于其他人,张侠短时间内没找到接触的机会。或许是他骨子里还把自己当大人,小孩子那套卖萌耍赖实在做不来——何况,在张家人面前,卖萌装傻真的有用吗?看来只能等真正到了张家,再慢慢了解了。
不过这一路有些奇怪:除了吃饭休息,只要族长不发话,其他人都极少开口,只是一脸冷漠沉静地直视前方,瞧着像在发呆。
这是为何?
没人为他解答。其实,众人赶路时除了休息,都在忙着处理玉牌上的任务——按照族长列出的密文列表,提交任务报告,详述所知的各项情况、细节、猜测与执行方法。而他和张小琪的玉牌与储物镯,要等十五六岁放野归家后才能领取,大人们也没提过这两样宝物的存在。
深入长白山七个时辰后,他们正要穿过两座雪山间的谷地,四面八方突然刮起凛冽刺骨的寒风。方才还一碧如洗的天空瞬间灰暗下来,大团乌云从天边席卷而来,遮去了金色的阳光,整个空间骤然暗了好几度。
张景辉被寒风激得从工作中回神,视线从悬浮的屏幕文档上移开,望向天空估算着乌云的速度,片刻后提醒:“族长,半个时辰左右有雪。”
张景霜伸出手掌,感受着风中裹挟的冰水气息,补充道:“不止,雪很快就来了。”
张玄策淡淡瞥了眼天空,又看向不远处已肉眼可见的连绵黑色山体,道:“嗯,继续走。”
翻过雪山,下到谷地,穿过冰雪覆盖的树林,尽头处出现了成片高低错落的峭壁。黄、黑、白交织的石城如森严壁垒般连绵不绝,垂直的峭壁拔地而起,千丈雪峰锋利如剑,直插云间,仿佛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族地就在这峭壁之内,入口便藏在峭壁之间。一条不足半丈宽的缝隙深深嵌入岩壁,左侧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看似普通,表面却光滑发亮,泛着黝黑的光泽。
越走越近,张小琪按捺不住兴奋,却也觉得有些异样——这里太安静了。按理说,越靠近族地,附近该有巡查的人,或是发现外人靠近时,张家人该来查探驱赶才对。
她指着那块黑色岩石问:“爹,那是界碑吗?”
张景山看着前头的张景敬走到族长身边说了几句,随后疾步走向黑色岩石,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作答。
张景辉浅笑开口:“小琪,你看那几个字怎么念?”
字?什么字?刚才没瞧见啊。
张小琪眨眨眼,再转头看向黑色岩石,只见上面浮现出几个血红色的大字:“张家故地,擅闯者死。”
她惊讶不已:“刚才,我怎么没看见这几个字?”
旁边的张侠也竖起耳朵听着。
张景山解释:“峭壁入口里面有道影门,门的机关打开,我们才能看到这字。而且不同时辰、不同光线,人眼看到的字也会不同。”
张小琪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那为什么族地外没人巡查?”
张景敬拉着缰绳,带着三匹马先走进缝隙,头也不回地答道:“这个入口只有族长和亲卫能走,不在普通族人的巡查范围,也没有强力机关,只设了简单的障眼法警戒山民勿入。族人能走的有另外四条路,到界碑前还要穿过一片布满迷阵幻阵的树林,林子里还有几道生死线。外人一旦触碰生死线,内巡查的人才会来拖尸体。”
他们依次走进山缝。不知走了多久,张小琪发觉头顶缝隙中的蓝天消失了,两侧山体也从灰色变成了黑色。她本以为又进入了暗无天光的地道,视线却依旧清晰,能看清前面牵着马的父亲——黑衣黑发的身影在昏暗里格外分明。
张景山没回头,却察觉到身后小姑娘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淡淡笑道:“石壁上覆着一种小虫,会分泌无色无味的香味,能改变人眼中看到的环境颜色。”
张侠打量着黑黝黝的两侧,好奇问道:“那为什么我看安叔还是原色,马也是?”
张景霜道:“这香味能让普通人失明,对我们而言只是改变颜色。再走会儿,你体内的血脉会破解这香味造成的幻觉。至于马——该是族长喂它们吃的灵果起了作用。”
前面的张景敬拍掉兜帽上的白雪,才发现脚下的路竟没被雪覆盖,小声嘀咕:“怎么没雪?”
张景风没听清:“你说什么?”
往年这时候早下了好几场雪,外面冰天雪地,这条路怎么会没雪?总不会是族人打扫的吧?他心里否定——这条道只有族长和亲卫知道,不会有族人靠近。
“没什么。”张景敬斜眼瞥了眼后方,在族长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眸扫过来前,赶紧转头,装作乖巧地盯着侧边石壁。
或许到了族地,就知道为什么了。
走过那段狭窄小道,眼前出现的并非白雪覆盖的景象,而是一片满目苍翠、百花盛开、甜香四溢的仙境。
此时,太阳西斜,落日余晖洒满大地,辽阔的族地被一层琉璃光芒笼罩,添了几分仙气,如梦似幻。翠绿的华盖间,百花交缠,亭台楼阁沿山而建,蜿蜒起伏;白墙青瓦的小院鳞次栉比,错落有致。
族地建筑布局成麒麟图案,位于麒麟头部的古楼古朴而庄重,屋檐上的瓦片被夕阳镀上一层淡金,流转着时光的光晕,仿佛每一片瓦都承载着历史的沉淀与岁月的故事。飞檐翘角下,青铜铃随风轻响,每一声都似震颤着时空,烘托出千年万载的历史霜色。
以古楼为中心,一层琉璃色的光幕扩散开来,将外面的风雪隔绝在外。张景安、张屿、张小琪、张侠望着那九层高楼,心神震动,只觉呼吸一窒。
张屿目光炯炯地扫视着被四面峭壁包围的庞大族地,内心激动不已:又一次来到这里,这次,我终于走进来了。
张景敬抬头看天,回头望了眼入口,再瞧瞧眼前青山绿水、百花争艳的族地,恍然大悟。
张景静眨了眨眼,双手合十,转头看向身后两位族长,笑道:“出门前我就觉得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海棠与张玄策的神识快速扫过整个族地,感知到山谷中安逸静谧,空中升腾循环的灵气浓郁如雾,心中满意。
张玄策又瞥见地下古楼仓库里存储的富足物资、枪械机器,以及更深处几条巨大的灵气地脉,对海棠笑道:“喂饱了本源,干活就是麻利。这一下,顶我们少忙活千年。”
海棠莞尔,脱下大氅递给张玄策收好,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绑成发辫,看向那群还在目瞪口呆、没发觉自己额头已开始冒汗的亲卫,笑道:“你们不热吗?”
“热!”众人这才惊觉——族地外是严寒冬日,族地内却温暖如春,穿着冬装披风,身体早已热得冒汗,急忙解下厚实的冬衣。
看着众人忙碌脱衣,张玄策拉着海棠的手道:“你们各自回家吧。张屿的房子你们安排好,顺便给他录入族谱。明日来古楼见我们。”
他吩咐完,便拉着还想说什么的海棠走向旁边一条山道:“我们去后山找师傅,他等我们许久了。”
海棠笑着应道:“好。”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道尽头,只留下满谷的花香与青铜铃的轻响,在温暖的空气中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