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跃

他微微摇头：“那不一样。我们的来处与这里，世界的层次、结构都不同。”看着四人一脸茫然，他知道身处不同世界，认知差异难以弥合，便简单解释：“……仙神都能由人、妖、魔、鬼修炼而成，而我和海棠的来处，要更高一些。我们的本体，是随着天地诞生的先天……天生地养。”

话音刚落，识海中刮起无根强风，惊醒了沉睡的黑龙。祂抬头望着风云骤变的天际，无奈地喷出一口“鼻息”，脸上写满无语——这是洪荒天道降下的小惩罚，祂无法打散，只能在第一滴雨落下前变大身形，将海棠花护在身下，默默承受即将到来的电闪雷鸣与狂风暴雨，免得花瓣被摧残。

张玄策适时闭口，又咬了口点心，看着弟弟含笑不语，明亮深邃的眼眸里藏着“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张景舟正听得入迷，见后面没了下文，看着哥哥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知后面的内容不能再说了，轻呼一口气，仍不死心追问：“不能说了？”

张玄策吹了吹茶盏里的热气，呷了口茶淡然道：“嗯。等你修炼有成，去到更上层的世界，自然会知道。”

这时，站在小亭外望着蓝黑色夜空的张希言开口：“等族里的大典结束，我想去中原之外走走看看。”

张正宗没说话，也起身走出小亭，背着手走到一旁，望着下方随着夜幕降临逐渐灯火通明的族地，星火点点，映得山谷暖意融融。

张玄策仿佛早已知晓他的决定，平淡道：“外面的地方确实适合你——鬼体无形无质，不怕毒、伤、病。到时把不灭宫灯带上，能隔绝绝大部分诡异的精神波动，宫灯的属性还能吸收魂魄助你成长。需要哪些族人配合？”

张希言沉吟片刻：“张胜白、张胜雪可以……还有张胜言他们四人，他们的身体是活是死？若是可以，我也想带走。”

“他们是半尸半人，不怕尸毒，不受寒暑影响，有饥渴感，靠吃食维持能量消耗，却比活人更能适应各类环境，愈合能力也快，带去外面正好。”张玄策补充道，“张胜雪还有一个妹妹、三个弟弟，也是鬼体，等过了这几日大礼，我再将他们放出来。”

一直沉默的张舟也道：“哥，我也想和老祖一起去。”

张玄策看着他认真的表情，点头应了。

心里却已盘算开来：大祭结束后，族人又要天南海北执行任务。即便大部分诡异已成不了气候，但地底深处的恐怖，绝非外人能应付。随着灵气复苏，鬼怪妖精的成长速度只会比普通人更快、更狠、更绝。海外无人之地与广袤海域里，还有不少大块陨玉坠落。比起张家经营千年的中原大本营，西方荒无人烟之地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也多，外面的鬼怪妖魔不知已成长到何种地步。即便有张希言带队，再加上本家子弟辅助，也难保万无一失。还是先去古楼七、八层，把里面封印的东西搜罗整理一番——不能操控的威力巨大的器物，能重炼的重炼，该销毁的绝不留存；合适且可控的，给张希言他们带上，有备无患。

唔……若是自己修为再高些，直接用神识大范围扫描，就能将整个世界看个七七八八，也能更精准地准备器物。

唉，还是这世界的天道太“废物”，限制了他们的修为。

至于经略中原、统一国家的任务，交给外家分家正好。他们人口众多，平日里只给张家提供钱财、资源和信息，用法实在单一。不如由本家提供武器与训练，让张屿当首领，再派千余本家子弟辅助，收复汉土、统一中原问题不大。碰见蒙古皇室那些“非人”，让本家人对付即可；朝廷的普通将士，还是交给普通人去应对。

……沉思间，听得师傅唤他：“策儿，回古楼吧，明日还有许多事。”

“嗯。”张玄策应着，心里已想着：回去陪海棠了。

古楼内，灯火将每一处角落照得亮如白昼，连梁柱上雕刻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海棠站在二层的机关控制中枢前，指尖灵巧地拨动着复杂的铜制旋钮，伴随着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一道道暗藏的机括缓缓停摆。随后，她熟练地将除自己与张玄策卧房外的所有房间机关上锁，动作行云流水。待一切安排妥当，她微微颔首，示意族人们将一箱箱行李搬进三楼她的房间。

族人们动作整齐划一，将行李稳稳放好后，纷纷向海棠恭敬拱手行礼，而后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楼梯口，张景月与张景静身姿挺拔地侍立着，神情冷峻，眉眼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宛如两座沉默的雕像，守护着这方天地。

“进来吧。”海棠朝她们招手，眉眼间漾起温和的笑意。

见两人踏入房间后仍保持着严肃神情，她无奈地轻摇头：“师傅不在，就我们几个，不必这么拘谨。”说着，她将手中的两根铜签小心翼翼地放进梳妆台上的黄铜箱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稀世珍宝。

原本视线低垂的张景静与张景月微微侧头，目光交汇的瞬间相视一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随后，她们抬头望向海棠那张总带着明媚笑靥的脸庞，也露出柔媚的笑容，轻声应道：“是。”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轻得像春日里悄然飘落的花瓣。三人同时回头，只见一身红黑色衣裙的青杏提着枣红食盒出现在门口。

她半头油亮乌发在脑后梳成精致的发髻，一支粉红杏花簪斜插发间，添了几分温婉；剩下的头发编成一缕缕细辫，垂落在前胸。此刻她微微气喘，胸脯轻轻起伏，食盒缝隙中不断冒出缕缕白烟，裹挟着诱人的饭菜香气。看到海棠的瞬间，她黝黑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漾起温柔的笑意。她努力平复着从膳堂一路奔来的急促心跳与喘息，举起食盒，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族长，用膳了。”

海棠早已辟谷，本不觉得饥饿，但看着青杏泛红的脸颊与那双充满期待的闪亮眼睛，还是轻轻点头，示意她将食盒放在桌上。

青杏顿时欣喜万分，脚步轻快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一道道精美绝伦、香气浓郁的佳肴被她一一摆上桌，每个动作都透着对海棠的敬重与关切。

海棠拿起筷子，轻轻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抬眼问道：“你们吃了吗？”

青杏连忙点头，脸上带着乖巧的笑。

张景月言简意赅，声音清冷：“吃了。”

张景静也点头，目光在海棠身上停留片刻，便转身打开一旁的箱笼。她看了眼正不紧不慢用餐的族长，伸手将青杏拽到身边，语气虽冷，话里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关切：“一起把族长的物品收拾好。你在族长身边侍奉了十几年，最懂她的喜好，你说放哪里，我们来摆。”

张青杏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两位本家麒麟女，在她们强大的气势下，又瞥见张景静的脸，显得有些拘谨，微微低头，轻声应道：“好。”

说完，她小步跑到衣柜前，伸手轻轻摸了一把，发现上面沾了些微尘，便小声说：“还是先擦一下吧，我去打水。”话音未落，已迈着轻快的步伐噔噔噔跑了出去，背影里透着做事的利落与莫名的雀跃。

张景月望着青杏的背影，小声对张景静说：“静，她好像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