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一深吸一口带着露水气息的空气,伸手轻轻推搡身旁的王凯旋:“小胖,醒醒,该出发了!”
王凯旋翻了个身,嘟囔着:“再睡五分钟……”
这时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东侧传来,惊飞了树梢栖息的几只鸟儿,伴随着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浓重的腥臭味儿。
胡八一神经瞬间紧绷,顺手摸向腰间的工兵铲——昨夜他们特意将装备集中放置在背风处,而武器贴身放着。
王凯旋一个激灵从睡袋里坐起来,揉着眼睛嘟囔:“老胡,你听见啥动静没?这深山老林的,该不会是遇见粽子了吧?”
杨雪莉也被这阵骚动唤醒,她利落地坐起,随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眼中的睡意瞬间被清醒取代,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我感觉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山壁上方传来。三人抬头望去,只见十几只身形巨大、浑身长满黑毛的怪物,正龇着尖利的獠牙,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这些怪物面阔如盘,额头却异常低窄,眼窝深陷如洞窟,一双通红的眼珠嵌在其中,眼白几乎看不见,只剩浓稠的血色翻涌,直勾勾盯着人时,透着股子不似活物的阴冷。
鼻梁塌陷得几乎与脸颊齐平,鼻尖却突兀地向前翘起,鼻孔外翻,露出里面黑黢黢的腔道,呼吸时喷出的气息混杂着浓重的腥臭味,让人几欲作呕。最骇人的是那张嘴,嘴角咧开到耳根,像是被硬生生撕裂开的口子,两排尖利的獠牙外露着,犬齿足有半尺长,泛着青黑色的寒光,上面还沾着暗褐色的黏液,时不时有涎水滴落,落在地上便“滋滋”冒烟,将泥土灼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坑。
它们浑身覆盖着又粗又硬的黑毛,像钢针般根根倒竖,唯有脸颊两侧各长着一块巴掌大的白毛,毛根却透着诡异的绯红,如同凝固的血渍,在灰暗雾气遮住天空中从中穿透下的黯淡光线格外扎眼。身形虽像猿猴般佝偻着,却依旧高达两米多,四肢粗壮如树桩,手掌大得惊人,指节突出,指甲又黑又长,弯曲如钩,刮过旁边的岩石时,竟能划出深深的白痕,显露出惊人的破坏力。
远远望去,这些怪物既带着猿猴的野蛮矫健,又透着山魈特有的凶戾诡异,尤其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和撕裂般的巨口,让人一看便心头发紧,只想退避三舍。
“好家伙,这是个什么鬼东西!”王凯旋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拽出猎枪,手指哆嗦着往枪膛里填子弹,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那团黑影,“猴不猴鬼不鬼的,怕不是哪路妖怪杂交出来的四不像!”
杨雪莉反手抽出背后的金刚伞,金属伞骨“咔嗒”一声弹开,她眯眼打量着那长着獠牙的怪影,眉头微蹙:“看这形貌,倒像是山魈。”
“山魈?”王凯旋猛地抬头,一脸诧异地张大嘴,“那不是动物园里供人瞅的玩意儿吗?红屁股蓝脸蛋的,哪有这么凶神恶煞!”
杨雪莉握着伞柄的手指紧了紧,没接话,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张起灵指尖已搭上背后的黑金古刀,眸光沉沉地望着前方,唇边抿成一条直线。张海宣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林间细碎的光,也没吭声。
倒是张海阳低低地笑出了声,清冷的嗓音裹着点戏谑:“动物园里的山魈,可没本事让咱们在这深山林里紧张。”
胡八一实在看不下去,抬手就在王凯旋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你小子少丢人现眼!”他握紧手中的工兵铲,示意王凯旋和杨雪莉靠拢些,三人背靠背形成犄角之势,压低声音道,“是《山海经》里记载的山魈!食人凶兽,力大无穷,小胖你给我稳住,没摸清底细前千万别轻举妄动!”
王凯旋被拍得“哎哟”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唾沫,把猎枪攥得更紧,枪身也举得更稳了些,声音里带着点发颤:“合着……这玩意儿是真妖怪啊?”
话音刚落,张海阳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闪到他们另一侧,手掌早已搭上后背的刀柄,指节微微用力,眼看就要拔刀上前先下手为强,却被身旁的张海宣轻轻拦了一下。张起灵也缓缓将搭在黑金古刀上的手挪开,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看着张海宣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远处那只还未逼近的怪物,目光在它身上稍作评估,随即双手抱在胸前,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件寻常事:“正好给你们练练手,海阳在旁边给你们掠阵。”
张海阳挑了挑眉,虽收回了拔刀的动作,指尖却依旧贴着刀柄,眼神里的警惕半分未减,显然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张海宣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胡八一三人身上,静等着他们的反应。
他生得一副清隽骨相,眉眼是恰到好处的舒展,眼尾微微上挑却不带半分锐利,反倒像浸在温水里的墨,温润中透着点漫不经心的倦意。鼻梁高挺却不凌厉,山根处嵌着一副细框金丝眼镜,银白镜链垂在颈侧,随着动作轻轻晃悠,倒把那双看人时总像含着笑意的眼睛衬得更显斯文。唇线清晰,唇色偏淡,说话时语速缓,尾音会轻轻扬起,像春风拂过新抽的柳丝。身形是清瘦的挺拔,肩背线条利落却不紧绷,即便是简单的衣物,穿在他身上也透着熨帖的舒展感。抬手扶眼镜时,手腕骨节分明,指尖修长,动作慢而稳,连带着周身的气场都像被滤过的阳光,暖而不烈,让人见了便觉心头安定。
杨雪莉扫了一眼说话之人,又迅速将警惕的目光转回面前的怪物,仔细打量着它们的周身,试图寻找敌人的弱点。
“咦,它们怎么不动了?”王凯旋正举枪等它们靠近时打枪才发现它们不再靠近,似在惊惧什么。
这时,听见张海阳压低声音道:“宣,把你那花哨的眼镜摘了,又没花眼偏要戴,没看见族长都皱眉了?”
眼神放空,但自怪物出现后便始终保持着随时迎敌姿态、身体紧绷的张起灵听闻这话,侧头看了看张海宣,又一脸莫名其妙地瞟了张海阳一眼,似乎没明白这两人突然斗嘴的缘由,怎么又扯上了他。
“……我没有。”张海宣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抬手捏住细框金丝眼镜的镜腿,轻轻摘下。
随着眼镜被收起,他周身的气质骤然一变。
方才被镜片和镜链柔化的锐利感瞬间释放出来——那双原本被眼镜衬得温润含笑的眼睛,此刻没了镜片的遮挡,瞳仁的颜色比张起灵还要深。如果说张起灵的黑色瞳孔是月夜星空,点点璀璨,藏着疏离的静谧;而他的眼则是深沉如渊,不见底的墨色里翻涌着未显的波澜,眼尾上挑的弧度在此刻化作无声的锋芒,像蓄势待发的弓弦,看似平静,却藏着能穿透迷雾的锐利。
他抬首看向杨雪莉三人时,目光扫过之处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先前那份漫不经心的倦意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锐利,仿佛能穿透眼前的乱象,直抵核心。方才被眼镜滤去的冷冽感,顺着眉骨的线条漫开,连带着说话时尾音扬起的弧度都收了几分,仿佛温润的春风里,陡然掺了些清寒的锐气,倒让那清隽的骨相更显分明,像被晨露洗过的剑鞘,终于露出几分内里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