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宣摆了摆手,嘴角噙着点淡笑,没接这话,反倒转身走到不远处的张起灵身边。两人并肩站在一根更细的枝桠上,那枝条看着也就碗口粗,却稳稳托着两个大男人,连晃都没晃一下。张海宣微微侧头,凑到张起灵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杨雪莉站在旁边看着,目光落在那两人身上。月光勾勒着他们的侧脸,一个眉眼带笑,一个神色清冷,却莫名透着股旁人插不进的默契。她想起路上听王凯旋叨叨的那些边角料,此刻见两人头挨着头说话,那亲近劲儿不像是普通同族人,心里不禁悄悄打起了转。
胡八一见杨雪莉盯着那边出神,还以为她也好奇张家人的身手,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那两根细枝,转头压低声音解释:“瞧见没?他们脚下那根比胖子踩断的还细,俩人站在上面稳如泰山,这脚下的功夫和控制身重的劲道,可不是寻常练家子能比的。”
杨雪莉闻言回过神,对着他露出个温柔的笑,却没接话,反倒轻轻白了他一眼——这木头,哪懂自己在想什么。她转回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口血色红棺上,眉头微蹙:这棺木红得发黑,看着就透着股邪性。
另一边,王凯旋缓过神来,刚才的惊魂甫定反倒勾出了他的血性。他盯着那玉棺,眼睛亮得像要冒光,搓着手就凑了上去,伸手在冰凉的棺身上摸了一把,指腹蹭过细腻的玉质,嘴里啧啧有声:“乖乖,这可是正经的和田暖玉啊!看这成色,少说也得是王侯级别的棺椁,这回真是要发财了!”
胡八一刚想提醒他别乱摸,就见王凯旋已经把脸贴到棺盖上,眯着眼打量上面的浮雕,嘴里还不停念叨:“这花纹……是龙凤呈祥?不对,这龙爪子怎么是五趾?难不成是皇家用的?还有几个红宝石,发了,先抠下来……”
话音刚落,张海宣和张起灵那边忽然有了动静。张起灵原本垂着的眼微微抬了抬,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射向玉棺底部,指尖极轻地往某个方向点了点。张海宣立刻会意,转头对胡八一道:“这棺底有问题,底下是空的。”
胡八一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胖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就敢往棺材跟前凑。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王凯旋的后领,同时杨雪莉也伸手拽住了胖子的胳膊,两人一使劲,生生把他从那口玉棺边拖了回来。
王凯旋还在嘟囔着“急什么,让我再看看”,就见张海宣已经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
那匕首看着不起眼,鞘身乌沉沉的,抽出时却泛着冷冽的寒光,刃口薄得像纸片,一看就不是凡品。
张海宣捏着匕首,手腕微沉,就往棺盖与棺身的缝隙里插,嘴里还慢悠悠地念叨:“开棺得守摸金校尉的规矩——天黑动手,鸡鸣停手,东南角点上蜡烛,蜡烛灭了就得把东西原样放回去……”
话还没说完,欣喜于张家人主动开棺的王凯旋急道:“哎哎哎,打住打住!什么摸金规矩,那都是老张家传下来的老例儿!现在有族长在这儿坐镇,哪用得着这套?”
他指的是旁边的张起灵,说话间眼睛瞪得溜圆,显然对这套繁文缛节也不耐烦得很。
胡八一无可奈何摇头苦笑。
张海宣闷笑一声,朝张起灵那边瞥了一眼。张起灵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张海宣握着匕首在棺盖边缘轻轻一划。那匕首锋利得惊人,只听“嗤啦”一声轻响,像是划开了一层薄纸,原本严丝合缝的棺盖竟被硬生生割开一道细缝。
紧接着,他手臂肌肉一绷,猛地发力向上一掀!“轰隆”一声,半尺厚的玉质棺盖竟被他单手掀起,重重砸在旁边的枝桠上,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
棺盖刚开,一股异样的景象就撞入众人眼帘——棺材里竟灌满了浓稠的液体,红得像凝固的血,却又比血更透亮些,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奇怪的是,这液体看着跟血一模一样,凑近了却闻不到半点腥气,反倒有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像是陈年的中草药混着些不知名的花草香,闻着竟让人精神一振。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王凯旋看得直咋舌,刚才被拽回来的后怕早抛到了九霄云外,“红得跟朱砂似的,还挺香?”
话音未落,棺里的液体突然像活过来一般,顺着打开的棺盖边缘漫溢出来。那液体看着浓稠,流起来却极快,顺着棺身的边角往下渗,在枝桠上汇成细细的水流,蜿蜒着往树干深处淌去。
胡八一眉头紧锁,伸手想去探那液体,却被张海宣一把拦住:“别动,这东西邪性得很。”
杨雪莉从背包里翻出个小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接了几滴流下来的液体。瓶中的液体红得愈发透亮,细看之下,里面竟像是有细碎的光点在缓缓游动。“这颜色太奇怪了,”她沉吟道,“倒像是某种药浴,但用来泡尸……”
话没说完,就听王凯旋低呼一声:“哎?你们看棺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随着液体不断流出,棺底渐渐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躺着个人,却被红色液体泡得发胀,看不清样貌,只能隐约瞧见身上似乎盖着一层纱质的东西,在液体里轻轻浮动,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棺中红色液体顺着枝桠汩汩流淌,液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原本被浸泡的物体轮廓渐渐清晰。先是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接着是沟壑纵横的脸颊——竟是个须发皆白的胖老头,头顶挽着个松散的发髻。
奇的是这老头浑身一丝不挂,许是被红色液体泡了太久,皮肤透着种不正常的粉白,像块吸饱了水的面团。因着玉棺是斜嵌在树干里的,众人只能看见上半身,那圆滚滚的肚皮随着液体晃动轻轻起伏,竟像是还有呼吸一般。
“这老东西……泡了多少年了?”王凯旋看得直咋舌,“皮肤还这么光溜,跟刚埋进去似的。”
话音刚落,液面又降了几分,老头的下半身缓缓露了出来。这一下,连胡八一都倒吸了口凉气——那尸体的胸部以下,竟缠着一条足有水桶粗的巨蟒!只是这蟒早已没了外皮,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肉,鳞片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却透着股死肉的僵硬。更骇人的是,人尸与蟒尸相接的地方,皮肉早已糊成一团,无数条鲜红色的肉线从蟒身上钻出来,像血管似的扎进老头的腹腔,有些肉线甚至还在微微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人蛇共生……”杨雪莉捂着嘴,脸色有些发白,“这简直违背常理。”
胡八一眉头拧成个疙瘩,刚想说这等邪术怕是只有南疆的蛊术能解释,就听王凯旋突然低喊一声:“哎!你们看!活的!”他指着老头的胸口,声音都发颤了,“那地方……是不是在跳?”
众人急忙看去,只见老头那圆滚滚的胸脯上,被蟒肉覆盖的地方果然在微微起伏,隔片刻就鼓一下,幅度极轻,却真真像是心脏还在搏动!
“怎么可能?”胡八一难以置信,“都泡成这样了,心脏怎么还能跳?”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黑驴蹄子,手心全是冷汗。
就在这时,张海宣的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盯着那起伏的胸口,又扫过那些蠕动的红色肉线,眼神冷得吓人。“又是这种共生术。”右手已经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直取那胖老头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