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献王的陪陵。”胡八一盯着棺盖上的虫鸟纹,沉声道,“这大祭司怕是用痋术把自己和蟒蛇共生在了一起,再借这两株老树做了个活椁。”他踹了踹脚下的树干,朽木簌簌掉落,“你看这树,根须在地下盘成圈,把方圆几里的活物都引过来当‘养料’,自成一套吸血的生态系统。”
杨雪莉忽然想起什么,指着树身裂开的大缝:“若不是那架C运输机撞裂了树干,这口玉棺怕是要在树心里藏到天荒地老。”说着她用登山镐敲了敲棺底的桐木,镐头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不似玉石那般清脆。
杨雪莉停下手,眉头微蹙:“这里的声音不对。”她俯下身,手电光贴着桐木底板一寸寸挪动,终于在边缘处找出三道几乎与木纹融为一提的凹槽,细的仅容下刀尖。
胡八一刚要探身往下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猛地扭头望向张起灵与张海宣——这树窟里积的冤魂不知有多少,方才尸蟞都被震慑,为何偏他们几人能毫发无伤?
目光扫过张起灵指尖未干的血迹,他猛地想起方才那滴血坠下时,瞬间将一具干尸蚀成脓水的景象,又记起上树前两人那句轻描淡写的“镇一镇”。
心头骤然一紧,仿佛有什么被忽略的关节豁然贯通。
胡八一盯着黑暗中低声交谈的两人,眼神沉沉。恰在此时,张海宣似有所觉地转过头,目光与他撞个正着,唇边噙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似笑非笑地望过来。
“老胡,下面有夹层。”
杨雪莉说着,改用伞兵刀顺着桐木边缘细细摸索,果然在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三道极细的凹槽——细得像被发丝勒出来的印子,若非她心细如发,绝难发现。
她将刀刃插进槽口,手腕微微用力一撬,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那块半尺见方的桐木竟像个小盖子般向上翻起,露出个黑黢黢的暗格,里面似乎垫着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头灯光线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有东西!”杨雪莉立刻打开狼眼手电,光柱直射进去。暗格里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着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子,匣子上刻着缠枝莲纹,纹路里还嵌着细碎的绿松石,在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光。
胡八一刚要伸手去拿,忽听头顶“咔嚓”一声脆响,头顶的树冠竟裂开道口子,碎叶混着泥水哗哗往下掉,飞机已经摇摇欲坠。再仔细看原来那架飞机的机头向下倾斜,支撑它的树枝纷纷断裂,机翼上阻拦的藤蔓已经捆缚不住机身的重量,发出接二连三的断裂声!
王胖子吓得腿肚子转筋,抱着旁边的树杈直嚷嚷:“老胡,杨小姐你们快点!要研究回去研究,这破树再晃下去,咱哥仨就得给这对老鬼当陪葬了!”
“急什么?旁边的榕树断了,我们这边还稳当呢!要不小胖你先下去!”
胡八一回道就听的王凯旋骂骂咧咧,抬头看着他小心的从两棵树的中间挪到了他们这边。
他拿起青铜盒就要打开,一只修长白皙又在指腹间遍布薄茧子的手按住他的手腕。
张海宣道:“别急,这匣子有机关。”说着,伸手拿过来,发丘指在青铜匣侧面一摸,果然摸到个米粒大的凸起,“这是子母扣,得按顺序转,否则开错了就从里面锁掉了。硬砸也是可以,只是这盒子的价值就被毁了!”说着拇指在凸起上顺时针转了三圈,又逆时针转了半圈,匣子“啪”地弹开,里面竟是卷泛黄的羊皮卷,还有一只巴掌大的青铜蟾蜍,蟾蜍眼窝里嵌着两颗赤红玛瑙,看着格外渗人。
张起灵不知何时已走到棺材边,目光落在羊皮卷上时,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胡八一将羊皮卷展开,杨雪莉凑近辨认,只见上面用朱砂画着幅地图,边缘处还写着几行古篆,她忽然脸色一变:“这是……献王墓的方位图?”
“一面是献王墓,另一面是昆仑魔宫。”张起灵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扫过羊皮卷背面,“两面都是地图。”
张海宣接口道:“我猜你们取了雮尘珠,总要去找解除诅咒的祭台,而解除诅咒的地方想必就是昆仑魔宫。”
杨雪莉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时—— “别研究了!已经快塌到我们这边了!快下去!”王凯旋急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大喊。
话音未落,脚下的树枝猛地向下一沉,整棵榕树竟朝左侧倾斜了近三十度。王胖子抱着树杈的手一滑,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亏得张海宣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抓紧了!”
胡八一当机立断,将羊皮卷揣进怀里,青铜匣塞进背包:“撤!”
他和杨雪莉抓住树干上捆缚的绳索在摇摆中速降,刚要喊小胖先下,眼尾扫到张海宣揪着闭眼抱着树干的王凯旋后衣领,跟着张起灵纵身跳了下去。
空中顿时炸开王胖子中气十足的喊叫,混着风声直往下坠。
两人刚落到地面,还没来得及看清状况就被等候多时的张海阳拉着胳膊快速向着外面跑去。胡八一和杨雪莉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张家人带着飞奔的感受,几秒就离开了榕树的坍塌范围。
还没等他们歇口气,身后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那棵双人合抱的榕树竟拦腰折断,庞大的树冠“轰”地砸进树根下的沼泽,溅起的泥水足有丈高。
众人站在小山丘上回头望去,断裂的树桩里涌出黑压压的一片,密密麻麻全是黑色虫子——正是之前见过的尸蟞。只是此刻的尸蟞比寻常的大了一圈,油亮的甲壳上沾着暗红的血丝,显然是被刚才的动静彻底惊动了,正如同潮水般向着他们的方向疯狂涌来,那沙沙的爬动声铺天盖地,听得人头皮发麻。
“快走!”胡八一脸色骤变,一把拽住身边的杨雪莉,急声催促众人后撤。
“不用。”张海宣站在原地未动,神色依旧淡然。话音刚落,他胸口忽然闪过一道刺眼的金光,那光芒虽淡,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只见原本汹汹扑来的尸蟞群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慑住,竟纷纷停下脚步,转而惶恐地向后退去,顷刻间便缩回了树桩的断裂处,再不敢往前半步。
尸蟞退去的瞬间,沼泽地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仿佛地底有巨兽翻身。胡八一刚松了口气,就见夫妻榕断裂的树桩底下,黑泥正咕嘟咕嘟往外冒泡,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泥里钻出来。
“这又是啥?”王凯旋往后缩了缩,手里工兵铲紧了紧,“刚送走尸蟞,又来个硬茬子?”
张海宣眉头微蹙,盯着冒泡的泥坑:“不是活物,是镇物。”
话音未落,黑泥猛地炸开,一尊半人高的石兽破土而出,落地时震得泥水四溅。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只赑屃——龙首龟身,背甲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纹路间还嵌着暗红色的朱砂,正是传说中背负石碑的神兽。更奇的是,它背上驮着的并非石碑,而是一卷泛黄的帛书,边缘虽已残破,上面的墨色符文却依旧清晰,在天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是……镇灵图?”杨雪莉失声惊呼,“我在爷爷的笔记里见过记载,说是古滇国用来镇压地脉凶气的秘图!”
张起灵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抚过赑屃背甲上的符文,忽然开口:“夫妻榕是锁,赑屃是钥。”他抬眼看向沼泽深处,“图上标着的,是献王墓的地脉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