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一打开话匣子,说得兴起,直说得王凯旋抓了抓后脑勺,头晕眼花地忙叫停:“打住打住,别掉书袋了!总之就是风水好得没边儿呗。”
他笑着点头,意犹未尽地补充:“嗯——想来那献王应该是精通阴阳风水又通痋术的奇人。而且这些神社庙宇多是土木结构,肯定设置了断虫道来防护,不然早被虫谷里的玩意儿蛀空了。”
杨雪莉也接口道:“水龙晕里的宫殿该是祭祀明楼。献王死后,每隔段时日便会有人进明楼祭拜。可咱们一路进来如此凶险,毒虫瘴气遍布,他怎会保证后人能安然抵达?那明楼之下,想必就是地宫的入口……”
“肯定有密道直通明楼!”王凯旋眼睛一亮,像突然想起什么,随即又蔫了下去,“可这深山老林的,密道哪那么好找。”
张起灵三人走在前面,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始终沉默带路,并不插话,只有脚步踩在草叶上的轻响。
胡八一拿出罗盘,指尖捏着铜针外壳轻轻晃动,测着方位。既已知晓献王墓的风水格局与大致方位,推测密道位置便有了头绪——古人最讲究风水呼应,尤其献王这般求仙若渴的,陵墓通道定是严格按风水布局修建,半分错不得。
他指着图上那对蟾蜍图案:“你看这一里一外两只蟾蜍,竟是完全对称的。整幅图里,谷内谷外能对上的,只有这一处。说不定就是穿毒瘴入地宫的通道,那蟾口……恐怕就是入口。”
王凯旋又追着问:“那防虫道往哪儿找?”
胡八一低头盯着罗盘,看着指针在西北方向微微晃动:“还是在西北方向!”
王凯旋一听,顿时哈哈大笑,拍着胡八一的肩膀:“老胡你这一通分析,最后还是证明小哥他们带的路正确!人家还是技高一筹!咱们只要跟着小哥,什么密道、断虫道,肯定不远了!”
走在前头的张海阳闻言回头,目光扫过正被说得微微红着脸的胡八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又转了回去。
众人继续在花树间穿行,脚下踩着松软的腐叶,循着断断续续的古神道遗迹一路前行,终于来到花树丛与茂密林木相接的地带——这里,便是虫谷的入口。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暮色像墨汁滴入清水,慢慢晕染开。
谷口处立着两座光秃秃的石山,在周遭繁茂草木的映衬下,灰扑扑的石面格外刺眼。只因上方被“林上林”的浓密枝叶层层遮蔽,从外面望去,根本看不见内里这两块寸草不生的巨石,此刻骤然撞见,更显得既突兀又怪异。
众人举目观望,总觉得这两块石头形似某物,却又说不上来。凑近了仔细一看,才发现石面上各用黑色颜料画着一只眼睛——并非雮尘珠那般的眼球造型,而是带着纤长睫毛的完整眼目,瞳孔漆黑深邃,目光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虽然线条粗糙简单,却极为传神,仿佛正冷冷注视着每一个闯入者。
雪莉杨若有所思地盯着石头,又抬腕看了看已自动熄屏的电子表,屏幕上的时间停留在进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她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确认道:“这是块一分为二的陨石,自带强磁场,附近的坠机事故,多半都与它有关。”
王凯旋立刻来了精神,围着石头转了一圈,用手敲了敲石面,听着沉闷的回响,回来便问:“这俩陨石值不值钱?看着倒挺沉。”
胡八一翻了个白眼:“你扛得动就扛回去,也不看看这玩意儿有没有辐射?小心把脑子照坏了。”
张海阳拿出一台白色仪器,形状像个小型扫描仪,探照头在石头上来回扫了几遍,屏幕上跳出一串数据,他开口道:“百分之九十是铁镍合金,含微量铀、钍,辐射剂量不大,对人体无害。”
王凯旋一听没辐射,顿时喜笑颜开,搓着手在石头边比划了几下,可瞅了瞅两块陨石足有半人高的体积,又蔫了下去,嘴里却兀自嚷嚷着:“得,让献王先好好替我保管着,等完事了回头带人来采!”
那边张海宣和张起灵已分头往两侧探查了一圈,回来时,张海宣手里拎着三只肥硕的野兔子,毛色油亮,扔给王凯旋:“烤了。今晚就在这附近扎营,你们该歇歇了。”
王凯旋一把抱住扑腾的兔子,顿时眉开眼笑:“谢了张小哥!可算能开荤了,这几天嘴巴淡出鸟来了,正好来个烤野兔改善伙食!”
最后,众人折返回途,在小溪边那片花树丛附近寻了处平坦地扎营生火。
胡八一刚点起篝火,火星噼啪溅起的瞬间,就见花丛中飞舞的彩蝶与闪烁的萤火猛地一滞。待张起灵三人走近,那些小生灵竟像撞上无形屏障般迅速远遁,连脚下草丛里正鸣唱的虫儿也倏地噤了声——方才还热闹的草间虫鸣戛然而止,周遭霎时静得只剩篝火燃烧的轻响,与溪水流淌的潺潺声交织在一起。
张海宣取出个巴掌大的铜炉,往炉中添了些干燥草药,点燃后袅袅升起淡青色的烟。那烟味清清凉凉的,驱散了篝火的燥热,反倒让周遭草木的清香更显沁人。
杨雪莉望着脚边干干净净的草地,眉梢不自觉地舒展。虽说是经验丰富的探险家,从不怕风餐露宿,可这般全无蚊虫骚扰的营地,实在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愉悦。
王凯旋拎着三只洗剥干净的野兔,皮毛早已处理妥当,露出油光水滑的肌理。他接过张海阳递来的签子,三两下将兔肉串好,往篝火架上一搭,便拿着树枝不时拨弄炭火,让火苗均匀地舔舐着肉串。油脂滴落在火里,“滋啦”一声溅起小簇火星,肉香混着草木清气渐渐弥漫开来,勾得人胃里直打鼓。
他乐呵呵地给烤兔刷着酱料,听着周遭宁谧的动静,嘿嘿笑道:“这趟有小哥他们在,省了多少驱蚊水和驱虫粉,值了!”
杨雪莉也笑道:“市面上最好的驱蚊药都有漏网之鱼,可比不上这儿的效果。”说着瞥向那边——张起灵三人正坐靠在一块大白石头上闭目养神,安静时三人周身都透着股疏离的冷漠,连脚边的花草都像沾了生人勿近的气息。
王凯旋连连点头,将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野兔取下来,用刀割下一条后腿递给张起灵:“小哥,尝尝我的手艺,保证不比城里馆子差!”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没接,只是微微摇头。王凯旋也不勉强,又割了一块递给张海宣,对方接过去,慢慢吃了起来。他自己则捧着半只烤兔大口啃着,吃得满嘴流油,边吃边含糊赞叹:“香!真香!这野兔肉就是劲道,比家养的好吃多了!”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溪水潺潺流淌,夜色渐浓,花树丛在暗处只剩模糊的轮廓,偶有几声奇怪的虫鸣从深处传来,又迅速沉寂。远处的山谷被黑暗笼罩,像一张沉默的巨口,藏着不知多少秘密与凶险。
而他们围坐在篝火旁,暂时忘却了前路的未知,只在这片刻的安宁里,感受着食物的香气与同伴的气息,默默积蓄着应对明日挑战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