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潭边的张海宣和张起灵早已看了一路惊险，此刻见两人平安落地，都松了口气。
张海宣抬手揉了揉眉心，视线扫过头顶黢黑的崖壁，那里隐约还有怪婴蠕动的黑影，他抽了抽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又几分凝重："今天这献王墓，还真是热闹啊。"
六个人终于在崖底碰头，胡八一三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胡八一仰头望向瀑布对面的山腰，献王墓的明楼宫殿正笼罩在蒸腾的水汽中，飞檐翘角时隐时现。
他眯眼打量片刻，指尖在膝盖上轻轻叩着，沉声道："看这山势走向，明楼下的山体里，八成就是地宫陵寝的入口了。"
王凯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望着那悬在半空的凌云天宫直咂舌："这玩意儿真是邪乎，两千年前的人怎么造出这种悬空宫殿？就这歇山顶的飞檐翘角，搁现在都得靠精密仪器计算，古人怕不是真有通天本事。"
那宫殿像块巨大的翡翠嵌在峭壁间，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飞檐下的斗拱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确实透着股人力难及的磅礴气势，仿佛是从山体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一般。
杨雪莉伸手拂过石壁上潮湿的苔藓，指尖沾了层滑腻的绿意，轻声道："有时候真得佩服古人的智慧。就像金字塔，至今没人能说清那些巨石是怎么摞上去的，难怪总有人说是外星人的手笔。"
胡八一突然接话，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复杂："说实话，我倒真希望金字塔、这天宫都是外星人造的。"
王凯旋挠着头，一脸不解："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你想啊，"胡八一蹲下身捻起块碎石，指尖碾得石屑簌簌往下掉，"若真是古人干的，这种工程得动用几十万奴隶吧？那年代缺医少药，饿肚子是常事，几十万人往这深山里一钻，能活着出去一半就谢天谢地了。你看这宫殿有多气派，地下就埋着多少冤魂——这美，是拿人命堆出来的。"
话音落地，杨雪莉和王凯旋都没了声。风从瀑布那边卷过来，带着冰凉的水汽打在脸上，连鼻尖都泛了凉。谁都知道这是实话，长城的城砖缝里渗着多少白骨？莫高窟的壁画下埋着多少画工？那些被称颂千年的奇观，说到底都是用血肉筑成的丰碑。
张起灵和张海宣在一旁听着，神色依旧淡淡的，仿佛没听见一般。长白山地底的青铜门、秦岭深处镇着邪魔的青铜神树，哪样不是白骨累累？里面埋葬的，可都是流淌着麒麟血脉的张家人。
两人并肩坐在一块被晒得温热的青石上，阳光透过枝叶在他们肩头织出细碎的光斑。指尖偶尔不经意碰到一起，便像被烫到似的各自收回，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再动。
不远处蹲着打量水潭的张海阳早耐不住这片刻的安静，揣着把短刀钻进了旁边的藤萝丛，身影几下就被浓绿的藤蔓吞没，只留下几声枝叶摩擦的轻响。
这边在葫芦洞里折腾了一天又在崖上折腾这半天，日头已过晌午。
胡八一摸了摸精神放松下来就开始咕咕叫的肚子，提议先找个清静地方休整："墓跑不了，先填饱肚子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进去。"
王凯旋立刻附议："就是这个理！你看小哥他们也累了，咱找个没那么大噪音的地方扎营，我露一手炖肉，给大伙儿补补。"
张起灵闻言，目光落在身旁半倚着石头的张海宣身上。后者脸色还有些白，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同意胡八一的建议——早一天晚一天进墓无妨，阿宣得好好歇歇。
四人跟着胡八一的罗盘，顺着水潭往东面走。
这水潭是虫谷瀑布群的尽头，直径足有七八百米，潭水泛着墨绿，深不见底。四周崖壁爬满碗口粗的藤萝，盘根错节像老龙的筋，把潭水裹在中央，活像个巨大的绿色茧房，越看越觉得深不可测。
王凯旋盯着水面咽了咽口水，肚子叫得更凶了："老胡，你说这水里有鱼不？抓两条新鲜的炖汤多好，也给小哥他们补补。"他说着搓了搓手，眼里直冒光，仿佛已经看见奶白的鱼汤在锅里翻滚。
胡八一皱眉打量着潭水："这水太深，而且位于王墓范围中路上，谁知道藏着什么东西？虫谷里的玩意儿多半带毒，别鱼没捞着，倒招出些要命的东西。"
话音刚落，张海阳突然从前方的藤丛里钻出来，手里拎着两只色彩斑斓的鸟雀，倒提着鸟足无精打采的，显然刚从林子树梢上刚打下来的。"水里的别想了，"他扬了扬手里的猎物，语气平淡却带着点得意，"树上的管够。"
王凯旋眼睛一亮，立马凑过去："嘿，阳哥可以啊！这鸟看着就肥，烤着吃肯定香！"说着就催着大伙儿加快脚步，"赶紧找地方生火，我给你们露手绝活！"
杨雪莉凑近打量那几只羽毛艳丽的鸟雀，忽然蹙起眉："这看着像黑颈长尾雉，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张海阳闻言一愣，低头瞅瞅手里的猎物，又抬眼看向杨雪莉。就见她从背包里翻出那部一直关机省着电的手机，开机后点开早已存好的滇南动植物图鉴，指尖划过屏幕找到对应页面，仔细比对片刻后肯定道："错不了，就是一级保护动物，绝对不能吃，真吃了怕是要罚款坐牢的。"
王凯旋在旁嘟囔："这荒山野岭的哪有外人？神不知鬼不觉进了肚，谁能知道？"
杨雪莉柳眉一竖正要辩驳，却被张海宣几声轻咳打断。他靠在张起灵身上，唇边漾开浅笑道："海阳，把它们放了吧。"
张海阳虽有些可惜，还是依言松了手。那几只长尾雉刚才还蔫头耷脑的，一获自由顿时生龙活虎，扑棱着彩羽冲天而起，临飞走前竟特意绕到王凯旋头顶，狠狠啄了下他的帽檐。
"哎哟！"王凯旋抱头跳开，一脸委屈，"又不是我抓的你们，凭什么啄我？"
杨雪莉被他这模样逗得噗嗤笑出声，胡八一在旁打趣："这鸟儿精着呢，准是听见你念叨要吃它们。至于阳哥嘛，它们哪敢招惹，不然也不会被抓了。"
"得，到手的热乎食飞了。"王凯旋掂了掂手里的油纸包，垮着脸道，"小哥他们有自带的干粮，我们就剩这仨饼子了，哪够填肚子？总不能空着肚子下地宫吧？"
他把油纸包打开个角，里面的粗粮饼子硬邦邦的，"这玩意儿我一顿能啃五个。"
"我这儿还有两盒压缩饼干。"杨雪莉说着从背包侧袋摸出军绿色包装的饼干盒。
三人正清点着寥寥无几的食物，张起灵忽然看向张海宣，低声道："我去潭里看看。那是活水，能通向外头，应该有能吃的鱼。"说罢又朝张海阳递了个眼色。
张海阳立刻会意，拍了拍腰间的飞镖："我再去林子里转转，看能不能打只兔子。海宣你刚补回些血气，得吃点新鲜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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