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一的目光扫过鼎中，突然顿住——其中一具女性尸体脖颈处空荡荡的，正是刚才被张海阳拧断脖子扔开的红衣女尸的躯干。再联想到那女尸的服饰打扮，他心里瞬间透亮：这鼎就是烹煮尸体的祭器，里面这些人，恐怕都是当年战败的夷人，被活生生当成了祭祀的牺牲品。
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顺着鼎口蒸腾而上。那是熬煮到半烂的尸油散发出的腥腻，混着陈年尸臭，又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味、痋人被打爆后溅出的腐肉腥臭味缠在一处，凝成一团黏糊糊、沉甸甸的浊气，像有形的虫子似的直往人天灵盖里钻。
胡八一也忍不住偏过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他娘的！”王凯旋嘴巴上撅顶住鼻孔，脸皱得像颗白色干核桃，指缝里漏出的骂声还带着想要干呕的颤音，“这帮孙子也太不是东西了！用活人熬这玩意儿？是打算炼什么丧门星的邪术？这味儿……啧，比潘家园最深的地沟还冲！”
话音刚落，一只漏网的痋人突然从暗处扑来，腥臭的唾液几乎喷到王凯旋脸上，亏得他躲得快，唾液擦着鼻尖飞过，溅在身后的石壁上，留下一片恶心的黄渍。杨雪莉眼疾手快，侧身躲过那道飞射的唾液，抬手就想扣动扳机，却被旁边的张海宣补枪。
她扬手几枪给胡八一补位，还是忍不住瞪了王凯旋一眼，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端稳你的枪！别忘了自己是摸金校尉，倒斗哪回不得跟这些东西打交道？这点味道都扛不住，往后还怎么跟老胡搭伙？”
王凯旋心里正不得劲，打算开讽，先是一阵马屁再是话锋一转，夹枪带棒地损起人来。
只听他道：“杨小姐，我是真佩服你！就这味儿，换了旁人早蹲地上吐得昏天黑地了，你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风凉话和睁眼说瞎话，难道就是老人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有时候你可比老胡那家伙镇定多了——他刚才不也偷偷往旁边挪了半步快呕出来了？合着你光盯着我了，老胡那是一点都看不到？”刚说完就感觉他的后背被挤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转眼就看见杨雪莉白了他一眼又扭过头！
胡八一在旁听着，刚压下去的恶心劲儿又被勾起来，也用后脚跟踹了王凯旋小腿：“少贫嘴，围点打援，漏掉的补枪，你可别麻烦小哥他们补位，有这么好的条件你这神枪手还能漏一只两只……别等会儿真被这玩意儿挠一下，咱们也得变祭品！”
王凯旋没听前面的只听后面夸神枪手，不禁昂着头自得道:“那是！还是得指望我胖爷，看我的。”
……
除了这段插科打诨，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还真是一个坚不可摧的铁三角。刚开始张海阳还要用枪兼顾从顶上扑来的，后来他就没机会动手了！想到原著接下去的事，他忽然眼神一动，转头冲族长匆匆丢下句“我出去收点东西”，话音还没落地，人已化作一道残影从痋人包围中蹿了出去，掠向殿门，只余下带起的一阵风卷起满地的灰尘！
张起灵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身侧的张海宣身上。后者刚换上战术眼镜，像是解开了某种无形的封印，正端着枪挡在他身前，对着地上被胡八一三人扫射时漏网的装死痋人补枪。
刚才阿宣本想拎刀直接冲上去，转念一想有枪不用才是傻子，便也拦住了张起灵动手。两人就势倚在壁画墙上，看着胡八一三人在前方大显身手，偶尔阿宣会抽空补几枪，免得被装死的痋人偷袭得手。
“昆仑山下那处古楼该修了。”张海宣仿佛背后长眼，扣动扳机的手没停，声音顺着枪声的间隙飘过来，“族里现在人少，挤挤还能住，可往后就不一定了。老楼的木料朽得厉害，让他去捡点合用的回来。”
他忽然沉沉叹了口气：“还是以前的日子好啊，满山的好木料没人管，现在砍棵树都得报备——哪怕那是家里宅基地上三四百年前亲手种下的，到如今也成了受保护的古木，国家盯得紧着呢。”
顿了顿，又道：“我琢磨着，云顶天宫那边也能拆些不重要的宫殿，材料拿回来正好用上。现在这些老木料，有钱都没处买，家里以前还存着些，如今连粗点的都找不着了……”
张起灵缓缓点头，听着阿宣的叹息，眸光里的疑惑渐渐散去。他瞬间明白了那“建筑材料”指的是什么，用在哪里。脑海中已浮现出昆仑古楼的模样，那地方虽有上下两楼，却是汉代前遗留的旧物，比起巴乃那座庄重肃穆的十一层古楼，简朴得像座荒庙。
他想起刚才大殿里前的一百六十根金丝楠木柱，每根都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柱身泛着暗金色光泽，历经千年仍坚硬如铁，正是给新楼做地基立柱的绝佳材料。还有进来时那扇门——整面白玉雕刻着云纹，用作族地大门或许有些晦气，拆回来改作古楼新门却正合适，总好过现在那扇破得漏风的木门。
那扇破木门，上次跟着师傅去时，门板上赫然一个大洞，边缘的木屑朽得成了灰，舟族长稍一用力就塌成碎渣，风一吹就散了，到现在还没配上合适的门板。
他又记起葫芦洞入口那堆象牙，足有两米长、碗口粗细，牙尖泛着温润的乳白，质地细密得能映出人影，用来做新楼的龙骨再合适不过。
思绪像被风拂动的蛛网，瞬间蔓延开去……
不过片刻功夫，张起灵已在心里将古楼的修缮计划过了一遍，而殿内与痋人的大战，早已尘埃落定。
“妈的，可累死我胖爷了！”王凯旋望着满地痋人尸体，把枪杵在地上就抹起了汗。
胡八一和杨雪莉将手电卡进枪杆卡口，不断扫视四周排查漏网之鱼，却见张起灵走到那倾倒的巨鼎旁，在鼎腿上摸索片刻，又退回张海宣身侧。
“这样……不会惊动下面吧？”张海宣压低声音问，眼神里带着一丝顾虑。
张起灵看向他，淡淡点头：“嗯。一张最简单的封印符，用的时候没有法术波动，引不起那东西注意，正好能封住鼎足的火硝。”
三人正纳闷小哥做了什么，王凯旋已把手电打了过去——一张黄底黑字的“封”符，正端端贴在黑鼎上。
胡八一刚要开口问这黑鼎的底细，却被杨雪莉悄悄拽了拽袖子，还递来个眼色。他瞬间会意，有些事不必追根究底，反正知道对他们无害便好。
张海宣解释道：“那鼎上的黑色，其实是一层火硝。”原著里，正是这黑鼎自燃，混着鼎中尸油成了个大火球，又加上水银泻地，整个凌云天宫差不多毁的一干二净。虽说这里不过是座死人坟茔，但这些建筑、承载的历史，还有千年前工匠的血汗，终究值得留存。再说，张海阳已经去四周转悠了，凭他的眼力，等他回来时，这片凌云天宫怕是也剩不下什么了。
王凯旋捏着鼻子嚷嚷起来：“行了行了，要唠嗑咱挪挪窝成不？这殿里的味儿跟腌了八百年的老咸菜似的，再待下去肺都得给腌透了！”说着使劲一推胡八一的后背，俩人踉跄着往前殿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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