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宣在房梁间如灵猿般轻巧穿梭,与下方的身影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同步,忽然抬手指向一面墙:“在那里。”待目光转向那扇玉门时,语气添了几分惋惜,“可惜三分之一泡在汞水里,外面又糊着层污秽,彻底废了。”
张起灵颔首,默不作声地走到一面绘满滇国诡异巫祭仪式的壁画前。忽然抬手,修长的发丘指并拢如刀,精准插进墙体砖石的缝隙,指尖发力一抠一带,一块青砖应声脱落,露出后面暗格中静静躺着的玉函。那函扁平长方,缠了数匝金绳,玉色古朴,缀着点点殷红斑迹,云纹雕饰细密繁复,一看便知是不凡之物。
他指尖勾住玉函边缘,轻巧巧地将其从暗格里抽出来,甚至未低头细看,只随手收入空间。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看向房梁上的张海宣,眉峰微挑,一个无声的眼神便示意:该走了。
这时,“小哥!宣哥!你们快出来!”头顶上传来胡八一焦急的呼喊,声音裹着风从破洞灌进来,带着几分催促。
张海宣扬声应道:“好!你们往边上挪挪,腾个位置!”话音未落,他抬手朝头顶一挥,一柄泛着冷光的短刀突然从他身侧凭空飞出,“噌”地划破空气,狠狠撞在殿顶横梁交汇处。只听“轰隆”一声闷响,原本就破损的屋顶被撞出个更大的洞口,碎瓦残木簌簌往下掉。
殿顶上的张海阳眼疾手快,一把捞住飞回的短刀,顺势往旁边退了两步。几乎就在同时,张起灵与张海宣一前一后从下方的洞口跃出,身影在空中划过两道利落的弧线,稳稳落在殿顶上。
两人刚站稳脚跟,就听见王凯旋的破口大骂——那嗓门大得能震落檐角的灰尘,还夹杂着胡八一低声安慰的絮语,以及杨雪莉压抑的抽泣声。
张海宣挑眉看向站在后殿屋檐上的三人:“怎么了?”
张海阳耸了耸肩,用短刀拨掉落在肩头的碎木:“胖子骂是因为这明楼是空的。估计建造这玩意儿就掏空了献王的家底,前殿后殿看着气派,两边的宫室都是糊弄人的——就一面墙是雕花金砖,这金砖还是银包金,后面全是空的,糊了层彩纸充门面。”他又凑近两人,压低声音嘀咕:“我转了一圈,也就那一百六十根金丝楠木柱子实打实的豪横,拉回家也能用,其他都是破铜烂瓦。论穷,比云顶天宫还胜一筹。不过话说回来,这工匠手艺是真绝,不扒开墙根本看不出里面是烂木头,还能扛两千年风雨,比现在那些老师傅还能耐。”
张海宣点头,目光扫过抹着眼泪的杨雪莉:“那姑娘怎么哭了?”
“杨小姐以为献王不在这儿,密道又没找着,宫殿大半泡在水银里,眼看雮尘珠没指望了,就忍不住掉金豆子。”张海阳朝胡八一那边努了努嘴,“老胡正哄着呢。”
张海宣摸了摸下巴:“我和小官刚才收那王座时,发现底下有条暗道,看走向像是直通主墓室。咱们是从这儿下去,还是按书中写的,走水潭里的漩涡?”
张海阳朝张起灵望去,见他始终默不作声,目光却定定落在远处水潭的方向,那双眼眸深邃得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当即摇了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掺着点暴躁:“我是你们‘你猜我、我猜你’游戏里的一环吗?张海宣,你一向不是夫唱夫随么,明知道族长没松口,你向来都听他的,还问我做什么?”
又顿了顿,语气沉了沉:“暗道这东西书上没提过,鬼晓得里头藏着什么机关暗器。咱们要是分开走,真出了岔子连个搭手的都没有,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还是走水潭稳妥,这些老路子别轻易变,变数一多,咱们万一兜不住。”
张海宣眼里划过流光,满是笑意,只是“啧”了一声,应道:“行吧。”随即转头看向张海阳,嘴角噙着丝不怀好意:“最近火气不小啊。该找个人作伴了?”
张海阳心里骂骂咧咧,别过头去:“还不都是你的锅!”
“找人成亲,生个娃娃,我和小官帮你带!棋盘宗这一支血脉可就靠你了!”
张海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家里才那点人,找谁都矮一辈,我才不要和自己的娃娃同辈!指望我还不如指望张海清和张海琪!嗯,你爹妈岁数也不大还可以生个小弟弟,他们不是在大陆另一边玩么……回头我就写信告诉他们你催生!”
“行啊,看他们回来是找你还是找我……” 张海宣说着就感觉被张起灵拉住他的手捏了捏,意思是别逗他了。
张海宣握住他的手,微笑着点头答应,不过最后还是道:“总之靠你了!”
“呸,别别别,指望我不如指望张海清,他是卦宗,后来因为他那一手算不是分到棋盘宗了么,指望我现找一个还得花点时间处感情,……还不如找张海琪的几率最大,他们有了基础(感情)……”张海阳说着说着,眼珠一转问张起灵:“族长,老族长都是天道了,那想来有能力给你和海宣弄一个娃娃出来吧,最多不行给家里赐个祝福增加女子的受孕几率……”
张海阳絮叨着,最后那两句被张起灵听进了心里,他隐晦的看了看阿宣一眼默默盘算开了……
张海宣注意到的眼神,心里一紧:“……”失策,怎么把自己带进去了
……
此话题告一段落,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简直又是一嘴的狗粮!
张海阳看向另一侧,就见杨雪莉已经被胡八一哄得止住了眼泪,只是眼眶还红着,正低头用袖子擦着眼角;王凯旋也没再骂骂咧咧,正沉着脸往下解固定在檐角的绳索,看样子是打算先下去探路。
张海阳慢悠悠分析道:“不用问也知道,老胡准是跟杨雪莉掰扯了半天风水走势,估摸着把地宫入口定在水潭底那漩涡了。”
话音刚落,胡八一果然朝着他们这边扬声喊道:“小哥,宣哥,阳哥,我跟杨小姐琢磨了琢磨,昨天听你说水里有漩涡,就拉着水草潜下去看过——飞机砸出来的山体缺口里,沉着不少异兽造像,青面獠牙的,看着就不是凡物。就算不在墓门边上,八成也是通往玄宫的墓道!”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你肯定也发现了,昨日洗澡刚踩的那些垫脚石块,是方方正正的墓室砖!”
张起灵依旧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向张海宣,一个眼神递了过去:你怎么看?
张海宣会意,对着胡八一三人扬声问道:“那你们的意思是?”
“我们想去探探。”胡八一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杨雪莉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补充:“老胡,你觉得下面真会是墓道吗?要是整个地宫都被水淹了,那可就麻烦了。咱们带的氧气瓶容量本来就小,在水下撑不了太久的。”
胡八一转头看向张起灵三人,目光扫过斑驳的殿顶与远处雾气氤氲的水潭,语气愈发笃定:“先去探探再说。我估摸着,这献王墓的地宫八成是井字形或回字形格局,绝非平铺直叙的路数。就算这段墓道浸了水,玄宫核心必定处在封闭环境里,淹不到的。”
张海阳听罢,抬腕看了看时间,又望了望斜斜沉落的日头,干脆利落地一点头:“成,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