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莉却摇了摇头,指着画面上水域的范围道:“看这雕刻的风格都颇为写实,你看这雪山的比例,还有通道的走向,都透着严谨。这片水域能被专门刻画下来,面积定然不小,而且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胡八一闻言,忽然想起一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也是我祖父讲给我的,以前只当是个离奇故事,现在想来却有些意味。”
他顿了顿,将那个南宋摸金校尉的故事娓娓道来:南宋末年,有个摸金校尉为避战乱躲进黄山,在山中三十六个石窟里发现一块刻着古字的石碑,断定地下有大墓。他挖开盗洞,沿着超长的墓道走了五天五夜,终于抵达一座辉煌地宫。可开棺时,墓主竟化作飞僵——那是千年僵尸所化的凶物,能飞天遁地,吞仙灭神。摸金校尉不敌,只能躲进棺材。
等他醒来,却已身处一片无边大海,乘一块木板漂流三天后见到山崖,攀崖越云后发现云层之上竟是遮天蔽日的石壁,山崖与石壁的连接处有一道裂缝。他钻进裂缝走了不知多少时日,出来时胡子已垂到胸前,而所处之地,竟是巴蜀。
胡八一讲完,看向两人道:“这位摸金校尉到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位于地底的一片水域。不过他是从黄山进去,从巴蜀出来的。而这幅画上刻的是雪山中的通道。如果这个故事和这幅画都属实,那是不是说明,极深的地底有一片广阔海域,不仅黄山有通道,巴蜀和藏区也都有入口?”
两人看着壁画都若有所思点点头算赞同。
第四幅则是祭祀的场景,一群古人身着兽皮,围着一个一人多高、形如棒槌的东西跪拜,神情虔诚又带着敬畏。祭祀似乎也是在一间石室里,只是格局和眼前这间并不相同,石壁上还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
胡八一道:“这一幅是祭祀的场景,他们祭祀的对象是一块石头,你看这形状,像不像一根棒槌?”
王凯旋凑上前瞅了瞅,笑道:“还真像棒槌!你说这些人祭祀棒槌干嘛?是不是藏区庄稼少,希望棒槌神给他们多捶点谷子?”
胡八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不知道就别瞎说,藏区人家吃的是青稞,哪用得着这玩意儿捶谷子。我觉得这可能是先民对某种特殊自然现象的崇拜,就像古人崇拜日月星辰一样。”
单凭这四幅画,实在看不出更多线索,而且这些画看起来跟他们要找的九层妖楼也没什么关联。讨论了一会儿,三人便在石室里四处查看,发现墙壁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缝,那些麝鼠就是从这些裂缝里逃掉的,只是裂缝太窄,仅能容鼠类通过,人根本钻不进去。而在他们进来的洞口对面,还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像只巨兽的眼睛,不知通向地底的哪一处深处。
王凯旋打着手电照向那个洞口,光柱刺破黑暗,却照不到尽头,他咽了口唾沫问道:“要进去看看?”
“嗯。”胡八一看了看手表的时间,然后点头,率先迈步走进洞口,继续向前探寻。
这条洞道倾斜向下,比刚才的石室窄了不少,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勉强能让三人依次前行。向下走了没多远,就再也看不到麝鼠的踪迹了,似乎这些小动物对更深处的地方有着天生的畏惧,连一丝气息都不敢留下。
三人继续下行,洞道长得超乎想象,走了足有半个多小时,脚下的路依旧向下延伸,看不到尽头。
王凯旋有些发怵,搓了搓胳膊道:“还往下走啊?这黑灯瞎火的,要是迷了路可就麻烦了,到时候哭都找不到调。”
胡八一抬手看了看手电的亮度,电池已经有些不足:“再走几分钟,要是还没尽头,就得回去了,手电电池撑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前方的黑暗中突然透出一片开阔的轮廓——竟是另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不大,约莫只有十来平米,里面空荡荡的,只在正中央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石头,形状竟和第四幅图里的棒槌一模一样,表面光滑,像是被人常年抚摸过。
“看来,这里就是第四幅图上描绘的祭祀之地了。”胡八一望着那块石头,喃喃道。
若是张起灵和张海宣在场,定然能一眼认出,这棒槌形石头正是张家古籍中记载的“棒槌神”。只是如今随着地脉龙气的扩张,那些依靠黑龙脉能量生存的地底怪物早已渐渐消弭,只留下这尊石像,静静守着过往的秘密。
杨雪莉看了一圈,见没什么特别之处,便道:“出去吧,老胡,没什么好看的了。”
“嗯!”胡八一点头。
王凯旋早就想离开了,见两人终于看完了要走,忙不迭蹿了出去,脚步快得像阵风。
三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这石头神像静静立在幽暗的石室里,沉默地见证着岁月的流逝,不知还要在此矗立多少个春秋。
等他们回到营地时,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一轮红日正挣脱云层的束缚,将金辉泼洒在苍茫大地。张海清盘腿坐在篝火堆旁,手里捧着个冒热气的大盒饭,见胡八一三人走来,扬了扬筷子打招呼:“可算回来了,赶紧过来垫垫肚子,刚热好的羊肉炒饭,还带着锅气呢。”
营地早已忙活起来,其他人正手脚麻利地收拾行囊,捆扎帐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整装待发的紧张气息——今日就要正式踏入昆仑雪山的地界。至于阿东,天还没亮就被明叔遣回了京城,说是让他回去打理铺子,实则谁都清楚,这是断了他跟着继续冒险的念想。
胡八一趁着早饭收拾行装的功夫,又去山下新找的向导领到众人面前。那向导名叫初一,是个典型的康巴大汉,身量魁梧如松,古铜色的面庞上刻着风霜的印记,一双眼睛亮得像雪山上的星子,浑身透着孔武有力的劲儿。据说他是当地唯一进过九层妖楼所在雪山的人,对山里的路径和门道了如指掌。
进山的装备早已备妥,多半是杨雪莉操办的。尤其是从美丽国运回来的那些物件,简直精良得让人咋舌——防风防水的冲锋衣轻便又耐寒,特制的潜水服能抵御冰水侵袭,还有高强度的尼龙绳、压缩饼干、应急灯……样样都透着专业。明叔也没闲着,不知从哪里淘来几把枪,有小巧的手枪,也有老式的步枪,虽算不上威力惊人,却也比赤手空拳强上百倍,往腰间一挎,倒也添了几分底气。
如此准备齐整,张起灵、张海宣、张海清、胡八一、王凯旋、雪梨杨、铁棒喇嘛、明叔、皮特,再加上向导初一和几个熟路的脚夫,一行人牵着几头驮着物资的牦牛,牵着几匹马迎着初升的朝阳,浩浩荡荡地向着昆仑雪山进发。
到了雪山脚下,举目望去,连绵的山峦如千万头沉睡的巨兽,脊背在苍穹下起伏,一路向着天际线铺陈开去。漫山遍野的白雪像是天神抖落的锦缎,在正午的阳光下反射出几乎要灼伤人眼的光芒,细碎的冰晶随光流转,恍惚间竟让人分不清是雪在发光,还是天在倾泻。低垂的云层被山风扯成薄纱,与雪峰交相辉映,将天地间染成一片纯粹的素白,唯有风穿过雪原时,裹挟着冰粒发出呜咽般的嘶吼,除此之外,再无半分人烟气息,连时间都仿佛在此刻凝固。